“你后来没来找过我。”佟颂墨想起她来,原因很简单,美丽的东西总会让人记忆深刻,尤其是这美丽的东西还被人给破坏了。所以纵然只是匆匆一面,佟颂墨仍然记得她——不过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罢了。

“是,当时想着血止住了,这疤总会好的。”女子笑道,“若是不好,就算来多找你几次也无济于事。”

“今日多谢了。”佟颂墨朝她道谢。

“甄晓晓,”女子伸出手比了个握手的姿势,道,“佟先生唤我晓晓便可。”

甄晓晓这头话音刚落,敲门声突然急促的响了起来,柳妗妗脸色微变,低声道:“应该是那群巡捕。他们果然是看到我了。”

佟颂墨眉头轻拧:“甄小姐,此处可有藏身之地?”

“你们从这扇门进去,”甄晓晓道,“我这屋子只这一扇门,逃却是逃不走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尽力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在里面莫要出声。”

甄晓晓这头说罢,佟颂墨和柳妗妗忙往里头去,同时将门半掩了起来。

“开门!”外面的人非常粗鲁的吼道,“再不开门就直接砸门了!”

“来了!”甄晓晓见他们已经藏好,换上一个笑容道,“这是天大的事儿啊,连我的门都想砸了?”

门一打开,外头的看见里面的人是甄晓晓,似乎有些意外,紧接着脸上的戾气也散了几分,换成了几分谄笑:“是甄小姐啊。”

“嗯。”甄晓晓不知从何时开始点了根烟,此刻轻飘飘的往嘴里一叼,眼神微微斜晲他一眼,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样,淡淡问道,“怎么,是你们头儿喊你们过来寻我的?”

“不是不是,是……”那人解释道,“是今日租界混进来几个人,恐扰了大人们的清净,我们这才受了吩咐过来抓人,方才看到有两个人好似进了甄小姐的屋子……”

“你们看错了。”甄晓晓吸了口烟,吐出来,烟圈在面前打了几个转儿,朦朦胧胧的露出她那张红唇和未施粉黛的脸上,对比感十分强烈,“没人进来。”

“可是……”对方垫着脚往里瞅了眼,什么也看不到,“要不甄小姐放我们进去看一眼?”

甄晓晓笑了一声,嘲讽似的:“我倒是可以放,可你们敢进吗?上一回也不知道是谁,在我唱歌时硬要把我拽下来喝酒,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你们不知道吗?那人不是你们去杀的吗?”

她这话出来,那几个巡捕顿时面露难色,然后对视一眼,都生出了退堂鼓来。

租界谁人不知,甄晓晓是红极一时的歌女,如今仰仗着巡捕房的头儿,据说私底下还和几个地位甚高的洋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般人还真不敢随便招惹她。先前送了命的副队便是下场。

“他的头也不知是你们哪位埋的,”甄晓晓淡淡的,“倒是可以去陪陪她。”

“打扰了,甄小姐。”领头的那位这回是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忙后退了一步道,“甄小姐注意安全,莫要被奸人蛊惑。”

甄晓晓笑笑,烟灰抖落一些:“请吧。”

大门再次合上,屋子里恢复安静。

佟颂墨和柳妗妗一同从内屋里出来,柳妗妗再三道谢:“多谢甄小姐,今日多亏了有你,不然我和佟先生指不定要丧命于此了。”

甄晓晓将烟头扔进垃圾桶,轻笑一声:“二位不必如此客气,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救你们二人一命罢了。”

甄晓晓说着,往另一侧看了一眼,佟颂墨这才发现原来这房子的格局还挺大,没点灯的另一侧竟然还有一件暗房,眼下那暗房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同样叼着一只香烟的男人走了出来。只那烟并未点燃,叼在他嘴上似乎只为了摆个架势。

“佟先生,”杜衡望着他笑,“我们又见面了。”

佟颂墨的眉头轻轻皱起来。

柳妗妗惊道:“你不是……呃。”她一句话甚至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身后站着的甄晓晓拿东西一砸,轰然倒了地。

“你们要干什么?”佟颂墨脸色微凛。

“放心,我们不会伤她。”甄晓晓将柳妗妗拖到沙发上去放好,才继续解释道,“只是接下来要讲的事情事关机密,不能让外人听到。”

佟颂墨冷声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算外人吧。”

“不,”杜衡道,“铜台在你手里,你就不能算外人。”

佟颂墨回他:“铜台并不在我手里。”

杜衡轻笑一声:“佟先生此刻说这样的话已是无用,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来的水,是收不回去的。”

佟颂墨眼神微闪,缓过劲儿来:“那天偷听的人是你。”

“抱歉,非君子所为,但我不得不做。”杜衡说着,朝那密室走了两步,“佟先生请。”

佟颂墨跟他们进了密室,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地方并不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而是一个密道。

“通往城外,”杜衡说,“不止在庐城,在全国各地,我们都有这样大大小小的密道,只为了紧急时分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我和晓晓的身份都很特殊,尤其是我,卧底军阀,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只有委屈一下佟先生,在这里聊了。”

佟颂墨神色不变,冷冷反讽:“杜局长就不怕我转头就将你告发?”

杜衡笑着摇摇头:“一个军统局的副局长,一个是庐城土司令的男夫人,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谁?”

佟颂墨太阳穴轻轻一跳,被他按下:“你想要铜台?”

“铜台我想要,你,我们也想要。”杜衡淡淡说,“佟先生可曾想过军阀林立,国之将危,这条路走到尽头,百姓会是怎样的下场?”

佟颂墨心中早有断论,只是不信任杜衡,所以并未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杜衡继续问道:“看到那无辜丧命的十几个女学生,你心中又是怎样的感受?”

鲜血四溅,死不瞑目,十几个花季少女不过因为一枪而断送性命,可怜连伸冤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平白无故的死去。

“没人敢去找租界巡捕的麻烦,”杜衡说,“若他们家人敢去找,只怕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这就是如今的家,如今的国。佟先生自己眼下过得倒还算是不错,可又曾想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本属于我们的土地,一寸一寸的被人侵蚀,而本该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却变成洋人的走狗吗?”

佟颂墨垂眼,冷静的问他:“杜局长作为军统局的局长,想必比我更加了解军阀之路是否可取。”

-----

先发存稿……今天忙疯了

明后天不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