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场,佟颂墨没上周翰初的车,而是往苏谨以那边走。

二福眼观鼻鼻观心的问了:“将军,不等佟少爷吗?”

“随他去吧。”周翰初疲倦的捏了捏鼻尖,冷声道,“还气着呢,让他气会儿去。”

二福“哦”了一声:“那我们先回了?”

“嗯。”

黑色福特扬起的灰尘洋洋洒洒泼了一身,佟颂墨站在街角盯着那辆车渐行渐远,不知怎么松了口气。苏谨以问他:“闹矛盾了?”

对面的甜品铺子还开着,佟颂墨闻到有桂花糕的味道,没忍住过了街要去买,苏谨以一并跟上。

“不算闹矛盾,”佟颂墨答他,“矛盾从来就没消过。”

苏谨以笑了笑:“我看那姓周的待你还不错,你若是真喜欢他……”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佟颂墨打断苏谨以的话,眉头也皱起来,“老板,来两个。”

“你真是走到哪儿都忘不了这桂花糕,”苏谨以啧啧一声,“这桂花糕,还是北平的那家老字号好吃,别的地方都没那个味儿。”

佟颂墨咬了一口,桂花味儿不太浓郁,确实是少了点北平那家老字号的味道,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你不是很讨厌周翰初,怎么突然给他说起好话来。”

苏谨以举手发誓:“我绝不是给他说好话,我这是在揣摩你的心思。”

佟颂墨愣了一下。

苏谨以继续说道:“我看那姓周的对于你来说好像也挺重要,所以才跟你说这样的话。”

“对我……”佟颂墨停下步伐,反问他,“重要?”

“我记得以前留学时,学校里追你的姑娘不少,”苏谨以回忆道,“你不认识的,连个眼神都不会多给,就算对方做了再过分的事情,你连气都懒得生,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可你看现在,你居然还因为姓周的三两句话而发这么大的火,连家都不回了,不是重要是什么?”

“我……”佟颂墨一顿,“我不过是感谢他救了我一命,没什么别的意思。”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可信?”苏谨以步步紧逼。

佟颂墨的心跳愈发加快,一直以来这个事实都被蒙了一层遮羞布,如今被苏谨以这么突然给揭开,他突然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了。

他怎么会喜欢上……周翰初呢?

佟颂墨垂下头,脑子里乱成一片。

“你自己好好想想。”苏谨以说,“我先送你回去?”

“你先回去吧。”佟颂墨这才停下脚步,“我慢慢走回去,也好生想想。”

“成。”苏谨以没再为难他,反正该说的话已经言尽于此,到底要怎么做,还是得佟颂墨自己来做决定。

待苏谨以的车消失在转角,佟颂墨这才转过身,往黄家后院去了。

黄家后院有一条小巷,平时里面基本见不着人影,此刻在月色笼罩下更显得寂静清幽。巷尾有一颗参天大树,树下的石桌上此刻坐着一个女子,着一身深蓝色的旗袍,头发盘起,露出大半个尖下巴来。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然后有些激动地坐起来:“佟先生。”

佟颂墨加快步伐走过去:“黄小姐。”

黄晏看上去有些紧张,说话时手都在发抖:“佟先生,颂定哥……还活着么?”

黄晏方才在宴席上递给他的那张纸条,根本就不是什么诗词,而是三个大字——“佟颂定”。

佟颂墨料想她认识大哥,所以才大着胆子来走这一遭,眼下见黄晏神色,想来跟佟颂定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了。

“我一直联系不上他,”黄晏道,“听说北平佟家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一个你。但我觉得以颂定哥的本事,不可能就这么没了,他定是想了其他的法子躲起来。”

佟颂墨看着黄晏的表情,垂下眼,语气反而平静下来:“确实没了。”

黄晏浑身一震,几乎浑身发软的坐了下去:“怎么可能……”

“我亲眼看到他被一枪毙了头,”佟颂墨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缓慢地说道,“佟家确实只剩下我这一个活口。”

黄晏低着眼,很久都没说话。

佟颂墨看见她的双手在不住的颤抖着,俨然是一副难以承受的模样。佟颂墨猜测黄晏应该是喜欢佟颂定,不然不会反应这么大,于是他问道:“你是我大哥的女朋友?”

黄晏苦笑一声:“不是,我不过是喜欢他,但颂定哥对我没那意思。”

佟颂墨“嗯”了一声,问他:“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在同一个组织里,”黄晏问他,“颂定哥可有告诉你铜台放在哪儿?”

铜台!又是铜台。

佟颂墨眉心一跳,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道:“这段时日,我听了不少这两个字。但我并不知道何谓铜台。”

“颂定哥没告诉你?”黄晏皱紧眉头,“那他去世之前,可有告诉你什么特别的话?”

佟颂墨眼神微闪,摇了摇头。

“想来他是不愿意将你牵扯进来,”黄晏苦笑一声,说,“这条路确实不好走,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好。”

“到底什么是铜台?”佟颂墨问他。

“事关机密,我没办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我只能说,铜台牵扯了多方利益,佟家也是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黄晏说,“既然颂定哥不告诉你,想来定有他的缘由,我也不想做违背他意愿的事情,佟先生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黄晏站起来:“庐城虽然不大,但周翰初在庐城只手遮天,你有他庇佑,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但你也不能全信周翰初,他这人阴晴不定,没人摸得准他到底在想什么,还是多一个心眼为妙。”

“那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佟颂墨也起了身。

“佟先生请说。”

“你们的这个组织,是救民于水火,还是推民入水火?”

黄晏笑了:“救亡图存,义不容辞。”

佟颂墨松了口气,大哥还是那个大哥,为民为国,奉献一生,甘之如饴。

佟颂墨回燕喜楼时已过凌晨,将军府的灯已灭了,燕喜楼也只剩下他的卧房还开着灯。

他特地放轻了动作,把门推开进去。入鼻竟有一股花香,循着味道望过去,佟颂墨看到案几上摆放着一个花篮,里面放满了玫瑰。

佟颂墨突然就想起今夜在宴会门口碰到的那个小姑娘。这花……是周翰初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