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颂墨在街边走,周翰初的那辆车,就在身后不远处跟着,比龟速还要龟速。

一路上路过多少家店和人,都垫着脚尖往后看,只不过这回没人敢再对他指指点点了,把满肚子的话都咽进去肚子里,只是好奇的望着。

佟颂墨倒是泰然自若,他跟就任由他跟去,反正他是不想坐那个车回去了。

一直到了燕喜楼门口,周翰初才下了车,加快步伐跟紧他,落了他两三米的距离,也没喊他一声,只是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书房。

这一回周翰初没再执着的要把那玉佩给佟颂墨,而是转了话题:“开医馆如果缺钱,你就跟二福讲。他那边拿给你。”

佟颂墨开始磨墨,砚台发出让人难受的声音,应当是佟颂墨的力气用得过大了,所以闹得人心头烦得很。

他仍然不开口说话,当周翰初不存在似的。

终于,周翰初先没扛住,解释道:“我并非提前算计好了要把那些财产纳入名下,不过是人都已经没了,总要给那些东西找个去处吧。至于成泽金一事,也是刚好撞上了。”

佟颂墨终于停了动作,问他:“你那日去赵仁厚家中到底是为了找什么?”

其实他已经差不多可以猜到周翰初的目的,可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周翰初与他四目相对,沉默良久,才道:“没什么,一点私事。”

其实两人彼此瞒着彼此当属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佟颂墨就是觉得心里头烦得很,尤其是想到周翰初还有事情瞒着自己,更是烦上加烦。

他又开始磨墨了。这一回,周翰初没再解释,而是道:“那你先忙。有事知会二福一声。”

佟颂墨没吱声,连头都没回一下。

临睡前,佟颂墨吩咐二福第二日去取些银钱来,他打算把医馆开起来了,而且他这医馆跟普通的医馆还不大一样,想中西结合,从如今中医夹缝生存的路子里走出另外一条全新的平坦大道。

要做这么件事情,确实需要有钱支撑。

二福没带犹豫的就应了:“成。佟少爷您要多少?”

佟颂墨报了个数,自认为数额算大的了,但二福还是脸色不改的点了点头。

佟颂墨难免说了句:“看来你们周将军这回捞了不少。”

“嗐,”二福摆摆手,说漏了嘴,“可不是吗,成泽金那瓜怂,手底下好东西可不少。”

嚯,佟颂墨心道,合着周翰初还从成泽金手里捞了不少。

难怪拍卖会上千金都出得面不改色,他可算知道对方手里头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了。

“哎唷。”二福自觉说漏了嘴,赶忙把嘴给捂上,尴尬的笑了两句,“佟少爷,您就当我屁都没放一个。”

“下去吧。”佟颂墨摆了摆手,“出门时帮我把灯关上。”

前几天,电已经牵到了燕喜楼来,燕喜楼一下子就变得灯火通明。

二福把灯关了,屋子里虽然暗下来,外头却还亮着,佟颂墨翻了个身,把脸冲里,不知怎么觉得脖子上有个东西硌得慌,便伸出手去摸,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借着外面昏暗的灯光,他把东西给捞出来,一枚玉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掌心。

难怪,以周翰初的性格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做一件事,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

佟颂墨有些厌烦的把玉佩往床侧一扔,扔完后又总觉得心里头不舒服,于是半坐起来,又摸半天把玉佩摸回来。

他就这么盯着玉佩看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功夫,最后认了命,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算了,就当是一个退路。以后万一要离开了燕喜楼,缺钱时说不定还能把这东西给当了呢。

医馆风风火火的开始装修,佟颂墨也见到了那个苏谨以介绍过来的小护士,又是个熟人。

柳妗妗看到佟颂墨也很激动:“苏大哥说是个顶好的人当我老板,先头我还没信,看到是佟先生您我就放心了。”

苏谨以和柳妗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的。

佟颂墨冲她点点头:“你学护理的?”

“可不嘛,”柳妗妗笑着挠了挠头,说,“本来毕了业能找个不错的活计,但我因为一些原因……没拿到毕业证明,但是佟先生您放心,我在学校期间各门功课都是优秀,保管没问题的。”

口说无凭,佟颂墨还是让柳妗妗展示了一下她的护理技能,没想到这丫头做得确实又快又好,他这才签下了医馆的第一个属下。

苏谨以也松了口气:“医馆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还没。”

“要不,我们帮你想想?”苏谨以说到,“振华倒是不错,也符合你开办这医馆的初心。”

佟颂墨愣是被他噎了一下,被这名字堵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柳妗妗也掺和进来:“你这也太土了,不如叫风华,正正应了佟少爷的声明。”

“……”佟颂墨默默地撇开头,心想这医馆的名字该让周翰初这个出钱的幕后老板取才好。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佟颂墨又忙把这个人从脑袋里赶了出去。作甚么又想起周翰初这个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的大骗子?

柳妗妗和苏谨以如火如荼的讨论着医馆名字,想出了无数个备用名字,全都被佟颂墨给否了。

最后苏谨以道:“你有什么好名字,倒是说出来我听听啊。”

“暂时还没有。”佟颂墨摇摇头,“再说吧,总要等装修完了再说。”

装修这事儿,说快也快,尤其是周翰初下了命令的进度,那工人就是日夜兼修,也要把东西在短短的几日里赶出来,所以说半个月不到,这医馆就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外面也有不少人好奇这地方要做什么买卖,看着逐渐成型的医馆,也有不少人表示不理解,庐城租界里已有一个很知名的大医院,外头更是有好几个百年老字号的中医馆,开这么一个洋不洋,中不中的医馆,能顶什么用?

这些话,佟颂墨也听了不少,只是他全部当听那些骂他自己的话似的,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偏柳妗妗还要生气,时不时还同旁人争论一番,对佟颂墨有绝对的信任——都是因为她那截断指还是由着佟颂墨给治好的。

于是立夏的那一日,医馆正式竣工了。

掐指一算,佟颂墨竟也来了庐城小半年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