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柱,亭台楼阁,湖泊水流正中间,一个身着浅绿色旗袍的女子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那几块牌九:“他当真这么说?”

“是了。”一旁的小厮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道,“那位被带回来的佟少爷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现在满大街都在传是周将军心尖尖儿上的人,周将军一贯不喜铺张浪费,却为他新起了一座燕喜楼,为他挡子弹,还为他打发了好几个府中的奴仆,有一个听说还给送到了红银苑去。”

“嚯。”女子抬了抬眼皮子,眼神里闪过一抹冷光,“看来这位来头不小啊。去,去打听一下,这位到底是谁。”

女子摆了摆手,那小厮便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忙起身跑了。

身边的丫头翠喜低着声音说到:“小姐,昨日先生听说周将军不来了,还发了好一阵脾气呢。”

“他知道是因着这事儿吗?”柳君宴拨了一下牌九,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好像知道那么一些。”

“哦。”柳君宴沉脸思考片刻,才继续道,“去,给我备车。”

翠喜一愣:“去哪儿啊小姐?”

“当然是要去看看这位将军夫人是何方神圣,”柳君宴站起身,耸了耸肩道,“去年我去他将军府时,人人都说他周翰初是个不近女色的,这倒好,如今却成了个痴情种,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有人来通报柳家妹子柳君宴求见,佟颂墨愣了一下,心道原来这位周翰初的绯闻女友全名唤作柳君宴。名字倒是好听。

只不过想归想,佟颂墨转头就给人拒了:“就说我不在。”

“我都听见佟先生的声音了,怎么能说自己不在呢?”

佟颂墨没想到这位柳小姐如此的不讲规矩,说进就闯了进来,还直接来了他书房外头。

搁了手里的笔,佟颂墨取湿绢擦干自己水上的墨迹,这才往外走:“不知柳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柳君宴看到他,第一眼就被那双蓝瞳给吸引了,视线略作停顿,这才道:“听说昨儿个因为坊间的一些误会,导致佟先生生了气,连带着周将军也不来参加我哥哥的生日宴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所以我今儿个特地来一趟,解释清楚这误会。”

佟颂墨淡淡道:“那你该去找周翰初。”

“现在庐城谁不知道佟先生是周将军心尖尖上的将军夫人,”柳君宴掩唇笑道,“都说枕边风、枕边风,那自然要先让佟先生原谅则个,才敢去找周将军啊。”

听到这三个字,佟颂墨没来由心里一阵发慌。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本只想低调一些,如今听柳君宴的意思,是全庐城都晓得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了。

而且全庐城的人都晓得他是周翰初的依附物。

佟颂墨心里不太舒服。

柳君宴继续说道:“佟先生请放心,我柳君宴只看得上将军夫人这个位置,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然也不会多去偷去抢。”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佟颂墨,“只我大哥借着生日宴,恐有要事要与将军商量,还请佟先生吹吹这枕边风。”

“吹什么枕边风?”

佟颂墨这头还没来得及应下,故事的主角便突然从长廊尽头冒出来,穿着一身尚未脱下的军装,行色匆匆。

见一旁站着的是柳君宴,眼神便冷了几分,道:“柳小姐怎么有闲心跑到我将军府来。”

柳君宴笑道:“见过周将军。我来的可不是将军府,而是燕喜楼。”

“都一样。”周翰初抬高了胳膊把住佟颂墨的肩膀。

佟颂墨忙要躲开,却被周翰初更加强硬的框进怀里,还高低要低着声音卖句惨:“这累了一天,伤口隐隐作疼,你让我把一下。”

佟颂墨这才没好动。

柳君宴又把所求重复一遍。

周翰初答应得爽快:“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这大哥怎么做事还要藏在一个姑娘后面,自个儿不来找我把话说痛快?”

柳君宴道:“我大哥脸皮薄,只好由我这个当妹子的来出面。”

周翰初轻嗤一声:“行了,二福,送柳小姐回府吧。”

待人都走完了,佟颂墨才好出声说到:“你本就没打算不去。”

“不愧是佟三少,”周翰初用一种赞赏的眼神看着他,说,“柳君钦是要同我的军队做一笔军火生意,他要价高,我先拿拿他的威风。”

佟颂墨挪开他的胳膊,往屋里走。

周翰初忙跟上去:“不是让你吹吹我的枕边风吗?”

佟颂墨步子一顿,脸色难看了几分:“你……”

周翰初一屁股在床榻上坐下,又倒下去,冲佟颂墨招招手,道:“来,我准备好了,你赶紧来吹。指不定你要什么,我都能应了你。”

佟颂墨实在没忍住周翰初这吊儿郎当的动作,抬手便把那只还浸着墨的笔往他身上扔去,周翰初接了个正着,却被甩了一脸的墨,胡乱撸了一把脸坐起来:“你倒是下得了手。”

佟颂墨见他成了只花脸猫,难免心情愉悦了一些,也关心起他来:“伤口……还好吗?”

“没换药呢。”周翰初说着死死地盯着他,“等着你来换。”

佟颂墨因着心里头那点愧疚心理,还是老老实实的拿了医药箱来,撸起他的袖子,开始处理伤口。

周翰初看上去跟不疼似的,盯着佟颂墨看了许久。

佟颂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上的力道便更重了些。

终于,周翰初“嘶”的吸了口冷气,道:“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佟颂墨瞪他一眼。

周翰初又认了怂:“……慢着些。有件事,我正好要和你商量。”

佟颂墨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可想办一个医馆?”周翰初问他,“你留洋几年,学了一手西医的本事,对中医也略有涉略,想来不想就此搁下了。我这儿倒是有个适合开医馆的好选址,你若是想用,便拿去。短缺的资金,由我来补,就当是我入股了。”

佟颂墨愣了半晌,才抬眼看他一下,说:“……你许我出这燕喜楼?”

周翰初笑道:“有什么好不许的,你又不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女儿家。再说了,眼下这世道,就是女儿家也是要在外面做生意的,早没了那些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了。”

佟颂墨有些说不清楚心里头什么滋味——他以为,他就是只连燕喜楼都出不了的金丝雀。

可周翰初有时候还挺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