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子换得厚了些,佟颂墨晚上还是受了风寒,第二日咳嗽不停,二福要去喊医生,佟颂墨连声阻了不让他去,顺嘴一问,才晓得这几日周翰初恐怕有些忙,没工夫搭理他,佟颂墨便往苏谨以那里跑得更勤快了些。

等从苏谨以那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佟颂墨花费了一炷香的功夫来细细记入脑中。

外头的下人们又在对他议论纷纷,说他不知检点,跟了将军还跑出去和其他男人厮混。这些话听多了,佟颂墨就好似免了疫。

有个年纪稍大些的劝道:“你们是没见到眼下将军正在兴头上,说这些话仔细被将军听了去,到时候能有你们的好?”

“哎呀,苏娘,”另一个年轻些的丫头说到,“您也说了,是在兴头上罢了,左右不过是买回来的一个男宠,将军待他再好,能好过正头娘子?”

“你这话……那事儿是真的?”

“什么事?什么事?”

“说将军要娶咱们庐城首富的妹子呢。”

“哎唷,”苏娘低声道,“可是上回吃席时小妮伺候的那位?事后那位还赏给小妮一对银耳环,很是喜欢她。”

“可不是。”那不把佟颂墨放眼里的小妮说到,“等那位进了门,还有姓佟的什么事儿?将军高兴了给他点脸色瞧,不高兴了恐怕来都不来这里。这几日还指使我们呢,到时候且看还有人搭理他吗?”

佟颂墨实有些听不下去了,装作闷热似的,将那窗棂往外支了支,露出一条缝隙来。

外面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但那叫小妮的很快又低声道:“怕什么!他可不敢对我做什么。以后我可是要贴身伺候将军夫人的。”

佟颂墨低嗤一声,心道这丫头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要依仗另一个人活着,就得受着这样的后果。所以他佟颂墨绝不肯依仗别人,什么劳什子的将军夫人,狗都不做。

甭管周翰初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他早晚都得离开这将军府。

更深露重,佟颂墨搁了书本,一看外头,银月都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若不是廊间还照着灯笼,恐怕是一点儿也看不清楚路。

他将书本覆下,正要往门口走,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儿脚步声,没等他警惕呢,守着门的下人就先惊醒过来:“将——”

“嘘。”

“将军。”那下人声音压低了些。

佟颂墨趁着功夫,忙掀开被子睡上去,将脑袋蒙进厚厚的棉被里。

房门被推开,周翰初进来了。佟颂墨用眼角余光看到对方先是将桌上翻开的书卷合上,妥帖的放回书架里,然后借着朦胧的天光靠近他,在床侧坐了下来。

厚棉被被拉开,周翰初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风寒可好些了?”

守门的下人轻声答道:“佟少爷不愿看医生,自己弄了点药吃,好似要好些了。”

“嗯。”周翰初点了点头,又在床侧坐了会儿。

佟颂墨快被他看出冷汗,一边又担心着莫要坏了今晚的大事儿,所以真没能察觉出来周翰初如此行为之下隐藏的关心——当然,他也有些不愿意去察觉,因为有些不太能接受周翰初对自己突然的温柔与关心。

终于,周翰初收回了手,站起来。

下人问道:“将军去哪儿休憩?”

“回府中。”周翰初往外走。

佟颂墨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周翰初走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佟颂墨掀开被子,飞快的站了起来。他换了一身不易察觉的黑衣,将自己的脸都用黑色的布巾裹起来。

更深露重。街道已无人烟。

白日里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买货的百姓,如今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长满青苔的石板和大门紧闭的旧屋檐。

小巷深处有一辆低调的黑色福特,佟颂墨打开副驾驶坐上去,声音压低:“东西呢?”

苏谨以将手绢裹着的东西往前一递:“万事小心。”

“放心。”佟颂墨冷笑一声,“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谨以担忧的望着对方打开车门,身影隐入这无边黑夜之中,逐渐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佟颂墨从侧门进入棉纺织厂。

里面的麻粉馆已初见雏形,或许是眼下里头还没什么值钱东西,所以根本无人看守。

门角放着苏谨以早早帮他备好的火油,佟颂墨发泄似的举起来,绕着整栋房子的墙角边泼边走了一圈,最后站在侧门的门口,把打火机叩燃,动作迅速的扔了出去。

“哗”的一下,火势几乎是瞬间就将眼前之景给吞没了,火舌凶猛的往上爬,直到逐渐将棉纺织厂完全吞入其中。

佟颂墨冷静的看了会儿,才转身往外走。

赵仁厚如今的住处便在棉纺织厂后面,此时过高的温度烫得他开始冒汗,但他一点也没有放缓步伐,而是飞快的往后走去。与棉纺织厂不同,赵仁厚住的地方巡逻的人不少,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格外管住自己的生命安全。

借巡逻的人员换班的时间,佟颂墨悄没声息的从门口溜了进去。

佟颂墨最开始背靠墙壁,可当他突然离开墙壁观察远处情形时,背后突然一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几乎是瞬间,佟颂墨叩着手枪猛地转身,黑黝黝的枪洞直指对方头颅!

——然后佟颂墨猛地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不该是我来问你?”周翰初两根手指头夹着佟颂墨的枪头,略一使力,便硬生生的带着往旁边叩去,“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赵家来做什么?”

情况有点尴尬。

要知道就在一炷香之前,他还在**装睡,周翰初还摸了摸他的脑袋,确认了他的风寒是否减轻。

“这下不烧了?”周翰初好笑的望着他,“抱着病体还能来干这么大的事,不愧是佟家三少爷。”

佟颂墨被他调侃得有些不耐:“我来干正事,你能不能别打扰我?”

“好巧,我也是来办正事的。”

周翰初望着他,挑眉一笑,发出邀请:“不如合作?”

佟颂墨捏紧手中的枪,只犹豫了一瞬,便大方的伸出手与他的轻轻一握:“成交。”他飞快的松开了,可那踏实炙热的掌心仿佛仍在手上残留余温,佟颂墨不由得用指腹轻轻的蹭了蹭自己掌心的老茧。

很厚也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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