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抓起来。”谢易臻扫了一眼地上的张如是,眉头紧紧皱起,心情似乎非常的不好。

佟颂墨跪坐下去探张如是的鼻息。他看到张如是的那双眼还睁着,伤心之色甚至还残留其中,不由得心中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他伸出手替张如是合上双眼,抬头看向谢易臻,发出一声低笑:“看来,谢将军的心中,当真从未装过张小姐。”

谢易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说。

佟颂墨笑张如是也是个可怜人——他当然看懂了,方才在屏风之后,张如是也心软了。她舍不得杀谢易臻,所以才阻止了她。

可恐怕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谢易臻能丝毫不心软的对她开了枪。

只是不知她下了地狱,可会后悔,自己一片真心竟然换来这样的一个结果。

“要活的。”谢易臻低声说完,转身欲走。

佟颂墨此时已经举起枪指向谢易臻的后心位置。开枪时的后座力震得他掌心发麻,佟颂墨知道自己这一枪打歪了,但他终归是把这一枪给打了上去。

他被众人团团围住,但值得庆幸的是,没人敢对他举枪,因为谢易臻要活的。

佟颂墨知道自己再没机会杀掉谢易臻了。他发了疯似的举着枪往那些人身上扫射,可勃朗宁里很快就没有了子弹。佟颂墨被众人钳制住,双腿跪倒在地。

被打中手臂的谢易臻烦躁的扯掉手臂上的那截衣服,将手上的位置裹了一圈,然后一巴掌扇在了佟颂墨的脸上。

佟颂墨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发晕,竟连直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垂着脑袋望着地面。

他好像又要犯病了。

“铜台在哪里?”谢易臻彻底被激怒了,掐住佟颂墨的脖子一字一顿道,“佟先生,你考虑清楚,你若不交出铜台,我把你杀了也无妨。左右我还活着,总有机会把铜台找到。可你就不一样了,你若是死了……”

“呸!”佟颂墨直接仰起头,朝谢易臻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你若真有本事,就杀了我。”佟颂墨冷眼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而不是像条狗一般在这里吠。”

谢易臻当真举起枪抵住了他的额头。

佟颂墨一副坦然求死的模样,甚至往前抵了抵,靠紧了他手中那把枪。

他当然不怕死——他在这世上留着已经毫无意义了。

他来这谢府本就是为了赴死而来,有何可俱?

谢易臻扣动扳机的刹那,佟颂墨明显感受到了自己距离死亡有多近——他像是突然闻到了童年时的风,恍恍惚惚想起来某个童年的冬天,他的确在佟府见过那样一个流浪的小孩。之前他一直努力的想要想起来却无果,没想到到了要死的时候,竟然真的想起来了。

佟颂墨怔怔的看着前方,除了思念周翰初之外,便只剩下解脱的情绪。

他甚至看到了周翰初。

他就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拿着一把枪,那把枪中的子弹直直的打响谢易臻的脑门,可惜被一旁的人踹了一脚打偏了。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佟颂墨的脸上,子弹嵌入了谢易臻的后腰。

……不对。

佟颂墨猛地一下清醒过来。

这好像并不是死前的幻觉。

佟颂墨难以置信的看向不远处的周翰初,脑袋里嗡鸣一片,他张开嘴,很想说点什么,可一开口,那种巨大的惊喜与落寞相织,竟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怕这依然是自己的幻觉,他不敢相信周翰初竟还活着。

直到周翰初将他一把搂入怀里,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感觉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温度。

“傻了?”周翰初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道,“认不出我来了?”

眼泪几乎是瞬间从眼眶里飚出来,佟颂墨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周翰初的脸,周翰初吃疼的发出一声倒吸气的声音,皱紧眉头:“谋杀亲夫呢你?”

“周翰初!”佟颂墨又是兴奋又是生气,各种情绪复杂交织,只憋出来一个长句,“你居然没有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后再跟你解释,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周翰初捏捏他的肩膀,道,“若是处理不了,咱们做一对亡命鸳鸯,我去了阴曹地府再同你解释。”

周翰初说完从兜里掏出来子弹夹扔给他:“上膛。”

佟颂墨调整好情绪,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勃朗宁。

谢易臻似乎也对周翰初没死这件事感到很意外,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是张如是?”

周翰初没出声,举起枪对准了谢易臻的方向。

这一回谢易臻彻底被激怒了,吼道:“全杀了!不留活口!”

枪林弹雨,所幸周翰初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总能在子弹打出来之前判断位置,好几次子弹险险与佟颂墨擦身而过,他都被周翰初给拽离了。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的知道,以目前的情况,若想两人都安全的离开此处,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很快周翰初就中了弹,肩膀、腹部位置,佟颂墨反而被周翰初护得很好,只是胳膊上有些擦伤。

两人躲到院中的那颗苍天大树之后,才能稍微获得一些喘息的时间。

“还好吗?”佟颂墨将随身携带的药取出来往周翰初的身上撒了一些,又匆忙的举起枪站了起来。

“怕死吗?”周翰初喘着粗气,靠着粗壮的树干,抬头望着佟颂墨。

“我若是怕死,就不会一个人杀进谢府了。”佟颂墨低头看着他,“我若是早知道你还活着,必定准备周全前来救你。哪会像现在这样,两人一起送死。”

周翰初低笑一声:“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奈何命大,老天爷非要让我活着跟你一起做一对亡命鸳鸯。”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取乐。”佟颂墨轻轻踹他一脚。

外头的谢易臻已经被彻底激怒,忍不住了。他举着枪往他们的方向靠近着。

佟颂墨寒毛直竖,紧盯着谢易臻的位置,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