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山海,空余九曲黄河水清清,

天下九州,再无人间谪仙气****。

那从黄河之中脱身而出一缕红,直向南瞻部洲而去。

南瞻部洲天际,有一气乘风而来,化作漫天红霞,在未央城上空绽放。

人们纷纷抬头,看着天边的异相,满是诧异。

未央之主李宁世,颤声道:

「快去请国师」。

左右还未答话,便见一个面容瘦削,颧骨奇高的中年儒士已飘然而至。

李宁世上前忙问道:「国师,这是何方圣贤驾临未央城」?

王阳明看向天际,眼中满是激动,颤声道:

「诗仙李太白」。

李宁世浑身一颤,满是惊恐道:

「他不会是来寻仇的吧,那日吾儿未央死在他剑下,朕亦未再追究,如今他贵为诗仙,难不成还要旧事重提不成」。

王阳明只得摇摇头,一阵无语。

「陛下,切勿多虑,诗仙绣口一吐,一城未央亦不可当」。

那红霞凝聚,正是李白谪仙人的模样。

王阳明踏步而上,双手颤颤,抱拳相拜:

「诗仙亲临未央城,未央蓬荜生辉,后学王阳明,见过诗仙」。

未央城的人先前还不明所以,可看到那谪仙人的模样,再见到圣人王阳明亲自相迎,主动见礼,自然便明白了。

满城的人,奔走相告,立马便沸腾了起来!

「是诗仙」。

「竟然是诗仙」

「竟然是诗仙亲临」

「诗仙」

「诗仙」

「世上怎有这般人,原是诗仙落凡尘」。

「诗仙竟自天界回来了,今日一见诗仙,方知何为仙人之姿」。

人们为见到诗仙而激动无比,亦为见他全身而退而开心不已。

若是这人间没有了李白的诗,这浩然山海都要失去许多色彩。

李白见到来人,偶然也读过他的《传习录》,当是便暗暗称奇,直道此人真乃奇人也。

如今得见真人,自然亦是喜笑颜开打趣道:

「不知阳明此时心,可须外面添一分」?

王阳明闻言激动不已,他虽已入圣境,自成一家之言。

可此刻见李白如此抬举,圣人也满面喜形于色。

「得见诗仙之风采,一分一毫莫加焉」。

李白哈哈大笑,自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王阳明看着远去的李白,心中亦是难过不已。

再现身时,已来到未央书院。

那书院听闻消息的众人早已是按捺不住,可惜那韩老夫子手持教尺,众人虽是无奈,亦不敢多言。

可他们看到那现身的李白,激动再控制不住,人群中自有人出声喊道:

「是诗仙来了,诗仙竟然来书院了」。

而李浩然转过头来,看向李白,先是激动无比,再是泪水不止流满面。

李白走上前去,主动朝韩春风见礼:

「韩师叔,我想见见浩然」。

一声韩师叔,让韩春风瞬间破了防。

他看着此刻弥留之态的李白,是羞愧不已,亦是萧索难言。

他眼中亦泛有晶莹,点了点头,温言道:「守仁稍侯」。

有了韩春风的首肯,李浩然这才飞身向李白冲来。

李白看着满是眼泪的李浩然,便知他已经看出自己不过是弥留残魂。

李浩然颤颤道:「师兄」。

李白

一脸笑意,温声应道:

「诶~~~」

李白的尾音拉的长长的,似乎十分享受李浩然的称呼。

他拍了拍浩然的肩膀,笑道:

「浩然,师傅的东西,师兄已经拿回来了,人人都说咱们不学堂,不学无术,没有好好读书,如今看来这学而有术的任务只能交给你了」。

李浩然闻之悲恸不已,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难过。

跑过去想要抱住李白,才发现李白的身体不过是一道虚影。

跌在地上的李浩然放声大哭:「师兄,浩然想要你在」。

李白闻言亦是心碎,只觉得难受不已,只得颤颤道:

「浩然,对不起,师兄都未曾好好陪过你」。

李浩然连忙摇头,口中「呜呜」声连绵不绝。

他并不是觉得李白不对,他只是不想那一门不学堂,便只余他一人。

他想起来,便觉得怪让人难受的。

可他知道,李白已是弥留,自己便不该这般难过,可他还是忍不住。

以至于他只得尽力咧开了嘴,一字一句道:

「师兄且放心,浩然定会好好读书,亦会守护好不学堂」。

李白伸出手去,却再是碰不到李浩然的身体,李浩然懂事的颤颤巍巍伸出手来,李白一脸笑意,淡淡道:

「浩然,要想我们呀」!

李浩然再也忍不住,拼命点着头而放声大哭。

李白的身影飘向天际,渐渐模糊。

未央城的天边,王阳明现出圣人法相,眼中难掩悲伤,恭敬相拜:

「恭送诗仙」!

韩春风领着未央书院所有人,停课抱拳:

「恭送诗仙」!

李宁世亦引着左右抱拳相拜:「恭送诗仙」!

未央城的人们也反应了过来,看着那消散的李白,难受不已,言语戚戚:

「恭送诗仙」!

李白微微一笑,化作红霞,散向漫天,再无痕迹。

那散去的漫天霞光中传来低声的呢喃:

「师父,云绮,太白来也」!

天边再无李白的身影,徒留一城的悲伤。

一个佝偻的老头自天边现身而出,同王阳明点头示意后便直奔未央书院。

那书院的看守弟子只看到一个佝偻着腰的小老头,未经通报便直入未央书院。

正想追上去阻拦,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们看到韩春风朝那人恭敬行礼,拘谨万分。

老黄只是摆了摆手,这才看向已经擦干眼泪的李浩然。

李浩然抬头看向老黄,只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而后方才想起,他不就是那个在大哥生日那晚酒量极佳的老头么?

他姓黄,因为阿青给他们介绍过。

李浩然见是大哥的长辈,这下也顾不得难过,正襟危坐见礼道:

「浩然见过黄爷爷」。

老黄没想到这李浩然竟还记得他,也颇感意外,朝他微笑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比你大哥聪明多了」。

李浩然听他提起大哥,心中又是一阵悲恸,老黄方才意识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从怀中取出两物。

一卷书,其上并无一字。

一杆教尺,看上去亦平平无奇。

可一旁的韩春风却是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无字书」?

「量天尺」?

在场的也只有他知道这两样的东西的分量。

若是韩春风没认错的话,这便是儒家唯二的两大神器。

无字书和量天尺。

同儒家圣物夫子笔一同被称为儒家三宝。

这其中之分量自然也无需多言了。

而老黄的一句话,更是直接让韩春风惊掉了下巴。

「浩然,这是你师傅的遗物,你收好了」。

李浩然自然记得老不羞那逆天一战,如今再见师父遗物,他又想起了那个一点都不正经的老不羞。

他没想到那个不正经了一辈子的人,那一刻竟是如此的正经。

李浩然颤颤巍巍伸出手去,只觉得手中之物沉甸甸的。

韩春风见老黄竟将儒家的两大神器如此轻易便交给一个少年,只觉得这简直是宛如儿戏。

再也顾不上许多,出声道:

「前辈,且慢,这两样东西乃是我儒家至宝,前辈怎可如此轻易便交予他人,无论如何,这般至宝,也要请两位夫子做主才是」。

老黄面色一寒,那原本平平无奇的老头却是杀意骤现。

韩春风只感觉寒意刺骨,整个人如坠冰渊。

老黄带着些许怒意,冷冰冰道:「怎么,莫非老夫还做不了你儒家的主」?

韩春风闻言满是骇然,他知道这话已是极重的分量。

而老黄心中则满是愤怒嘀咕道:「TM的,你个臭小子,若不是看在浩然和小轲的面子,老子不一刀劈了你,我就不信黄,也不知浩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迂腐的师兄」。

老黄再看看李浩然,不由得想起了柯浩然,二者都是浩然,果然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虽是如此,那韩春风却是临危不惧,他再想说话,便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春风退下,休要无礼」。

黄春风闻之一惊,再不敢多言,而是恭敬抱拳行礼:

「先生」。

那周遭的儒家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包括李浩然在内都齐齐见礼:

「见过夫子」。

而亚圣却只是快步走到黄天行面前,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吞吞吐吐道:

「前辈,都怪在下教徒无方」。

老黄只是白了他一眼,看了看李浩然,再看了看韩春风,调侃道:

「小轲,你这收徒弟的本事,比起颜回,确实差了不少」。

亚圣脸上只觉得红一阵白一阵,真想过去一袖便将韩春风扇飞。

亚圣这才忐忑道:「前辈,我同先师已商量过,有意将浩然带去中州,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老黄闻言一脸玩味看向韩春风道:「哟,老夫还能做得了你儒家的主不成」。

亚圣闻之满是骇然,竟是有些紧张道:

「前辈这是哪里话,别说是一个儒家,就是这诸子百家,谁家的主,前辈做不得」?

老黄面带笑意拍了拍亚圣,附耳轻声道:

「天下马屁众多,小柯之马屁,当居天下之浩然」。

亚圣闻言忍俊不禁,老黄却是故意看向韩春风道:

「你个老小子,你现在且说说,你这儒家的主我做得做不得」?

韩春风此刻是如芒在背,连忙躬身答道:「做得,做得」。

而那书院的众弟子此刻则是被惊的无以复加,一个二个眼睛瞪得贼大。

「TMD,这老头谁啊?一来便要做儒家的主?这世上还有这么没谱的人么」。

而在听到那亚圣的言论后,众人则是呆若木鸡。

「这夫子是怎么了,为何连夫子都对他如此恭敬」?

在众人的不解中,老黄只是

看向亚圣道:

「这是小浩然的事,那便由他自己做主,要算起来,他一人便代表了不学堂一脉,老夫才不干这越俎代庖之事」。

李浩然这才恭敬向亚圣一拜:「不学堂一脉李浩然,愿往中洲求学」。

那些平时经常欺负李浩然的人,这下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毛。

那位未央城四大家族出身的孙老大,此刻瑟瑟发抖,看向李浩然的眼中再不是以往的不屑,而是满满的羡慕。

老黄这才有些不忍地看向李浩然,闻言道:

「孩子,人活一世,各有各的命,这命数不定,长短难言,故一人行事求问心无愧,于这一点,你师父当仁不让,你师兄义不容辞,你大哥知难而上,俱是风流。而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打开双眼,迈开双腿,属于你的浩然,就在脚下」。

李浩然闻之一怔,备受鼓舞,在抬头时,那佝偻的小老头却早已消失不见。

亚圣伸出手来,亲自牵着李浩然,亦化作一道流光,眨眼便消散在天际。

李浩然的同门此刻方才明白,那经常被他们欺负的李浩然,才是他们最惹不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