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不再多想,走过舍离桥边,看着那依然如故的大红灯笼,嘴角也不由得多了些笑意。

村子里一道人影缓步走了过来,不是二狗又是谁。

二人再围在大灯笼边,倒了四杯醉清风。

「我说二狗,你还真是阔绰了,你这算不算监守自盗」。

二狗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阿青,放下酒壶,冲过去抱了抱他。

「阿青,以我如今的实力自然很难帮上你。

可以前地打狗亲兄弟,如今看你一人这般,我实在不是滋味。.z.br

若是明德还在,他也会怪我。

到时候九泉之下,我就算偷偷带了这醉清风下去,怕他都不肯同我喝一口。

要说起来,我们四个,最没出息地便是我了」。

阿青闻之,如何不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得用力抱他更紧了些。

「二狗,你啥时候学得这般矫情了。

你若是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想一想,我们四人当时地想法,不就是多赚点钱,再娶上一个美美地大姑娘么。

若是再有余力,再来帮补帮补乡亲们。

现在想来,咱们地愿望不也算实现了么?

舍离村如今的变化,又岂是我们当日可预料的。

而这一切,你功莫大焉。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舍离的酒给无妄城做了多大的贡献,这怎么就不是并肩战斗,打狗亲兄弟了呢?

你放心,若是真下了九泉,他若不理你,你揍他便是。

他一条腿,想必是怎么都打不过你的。」

听着阿青这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二狗也慢慢平复下来。

二人举杯,替值守军中的铁牛再举一杯,再斟一杯在地下:

「明德,谁让你死得早,你有福气,那就你先喝」。

那一刻,二人旁边,铁牛好像也坐了过来,段明德的腿也还没断,四人围着红灯笼哈哈大笑。

至于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左不过就是满嘴的荤话。

不过一会儿,那依稀如故的歌声再响起。

只不过由之前的一人一句,变成了此刻的一人两句。

十五的月儿高高挂。

十五的游子莫想家。

十五的姑娘长得美。

十五的被窝生娃娃。

阿青这才向村里走去,那戒指中装满了一堆年货,倒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权当是自己的一片心意了。

「二叔,给你们拜年了」。

乡亲们见到阿青自然心喜,看着他那只眼睛则是担忧不已。

不敢往明说,也只是叮嘱他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老村长看到阿青,向来是没好话的,这次不知怎的,竟是温柔了许多。

也不说话,将阿青拉进屋里坐下。

这才喃喃道:「我说娃嘞,是那个杀千刀的干的。

只可惜老头子我一把老骨头,动是动不起了。

你还是格外小心些,让大家伙瞧见了,指不定又要怎么担心你了」。

阿青只得点头称是,老村长这才揉了揉阿青的脑袋,亲昵说道:

「孩子,苦了你嘞」。

这话让阿青再忍不住,又哭又笑:

「爷爷,不苦,不苦」。

阿青再来到李奶奶家,开门的正是李奶奶的儿媳。

「大婶子,过年好嘞」。

张大婶先是一愣,再是一惊,而后笑

着呼喊道:

「是阿青回来了,阿青回来了嘞」。

张大婶领着阿青走了进去,阿青还正好奇没见到李奶奶呢。

进了屋,才发现李奶奶,躺在**,竟是动弹不得了。

阿青忙冲了过去,蹲在床边,焦急道:「奶奶,阿青来看您了」。

李奶奶这才缓缓睁开眼,见到阿青也是分外高兴,言语激动道:

「阿青,是你回来了呀。

你这野孩子,也不着个家,我说这大过年的就是没瞧见你来呢」。

李奶奶伸出手来,阿青忙接住,将李奶奶扶了起来。

「我这不来瞧您了么」。

李奶奶顿时便咧开了嘴:

「我说阿青呐,你咋没把那菩萨姑娘领来嘞。

你也老大不小了,奶奶这身体怕是不行了,还指着吃你的喜酒嘞」。

阿青闻之一怔,全村也就这老奶奶不知道秦般若的事了。

众人也怕她难过,自然也没将实话告诉她。

而阿青看着她此刻奄奄一息的状况,又怎忍心将实情说破,只得笑道:

「奶奶,您说般若呀,她一直挂着您嘞,还让我向您问好,直夸您做的洋芋粑好吃嘞。

她忙着治病救人呢,得空我就领她来瞧您,您说好不好」。

李奶奶听阿青如此说,心情倒是舒畅多了。

可她也不是个好糊弄的,竟是追问道:

「你这小子,我还不知道,你惯是个喜欢哄人开心的。

你既说带她来瞧瞧我,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否则你就是哄我开心,当不得真呢」。

阿青拉着她的手,坚定道:

「这怎么会呢,奶奶您好好保重身体,好好休息。

二月二龙抬头一过,我便领着她来看您。

到时候您可不许偷懒,非要亲手给我们做一个洋芋粑才是」。

听阿青如此说,李奶奶这才缓缓睡去。

阿青这才忙问道,是否请了医家什么的。

张大婶直说,村里的事让他别操心了。

这刚一病下,二狗便请了华林来瞧过了。

倒也是没什么病,只是年纪大了,怕是没多少时日了,左右不过是二月初的光景了。

阿青闻之,心中只觉得难过万分。

他觉得他还不能死,若是可以,他多想将秦般若带回来。

让李奶奶好好瞧瞧,他没有撒谎。

阿青迈着沉重的步伐到了家门口,二老仍是一如既往地忙着。

虽说如今日子是好过了,可他们的习惯却是再难改变了。

若不是这般忙忙碌碌的,他们便会觉得不踏实。

「爹,娘,我回来了」。

二老听到阿青的声音,明显一怔。

双手颤抖了好几下,方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回过头来,看向阿青。

「青儿,你回来了」。

「知非、轻衣,小六、幺儿,你们大哥回来了」。岳母激动地吆喝道。

阿青这才走了过去,将二老手中的活计规整完。

范知非和莫轻衣赶忙从屋里面跑了出来,幺儿也从梦中惊醒,口水连天地冲了出来。

「大哥,大哥,大哥在哪儿」。

范知非和莫轻衣一左一右挽着阿青的手,阿青只能将幺儿抱起来放在脖子上。

「幺儿,大哥在这呢」。

进了屋,一家人坐下,阿青看着唯一没有出来迎他的小六,林一一。

走上前去,十分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知林一一不知怎的,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得伤心欲绝。

最后更是边哭边喊道:

「你们住手,你们不许欺负我大哥」。

而后林一一更是抱住阿青,哭喊道:

「大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情绪波动如此激烈的林一一,只觉得是莫名其妙。

可阿青此刻却是被林一一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将林一一的眼泪擦干。

「小六,不哭,大哥在这里呢,大哥好好的,不会死的,好不好」。

林一一这才平静下来,紧紧抓住阿青的手。

而后莫名其妙看向幺儿,淡淡道:

「幺儿,我们一起保护大哥,你说好不好」。

骑在阿青脑袋上的幺儿这才一本正经道:「大哥,别怕,有幺儿保护你呢」。

阿青闻之也是一笑,虽觉得他们只是童言童语,可心中仍流过一丝暖流,让他感觉温暖不已。

「咱们幺儿和一一都长大了,都可以保护大哥了呢」。

范知非和莫轻衣看着两人的样子原是觉得可笑,可看了看阿青的眼睛,却是半点都笑不出声来,反倒也是跟着哭了起来。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出去了,我们不想你当什么大英雄了,我们只想你好好的。

我们也不想学什么规矩之法,机关之道了,我们一家人,就像以前那样,行不行。

大哥,我们不想下次见到你,你又有什么东西没了,我们更怕再见不到大哥了」。

二人说完,二老在一旁也偷偷抹泪,阿青再想起贺文言的话,此刻也觉得愧疚万分。

可这个问题,他属实回答不上来,他就看着范知非和莫轻衣一个劲地哭着。

岳父见状,这才站了起来,竟是反常的严厉了起来。

「好了,哭什么哭,不许再哭了。

还是正月里呢,你大哥回来不是开心的事么。

你大哥已经成年了,做什么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们还小,不明白,许多事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大哥也并非执意要如此。

若没有你大哥,咱舍离村也不会有今天这番光景。

日后,再不许说什么不想学之类的话了。

我们岳家的孩子,要么不学,一旦学了,那便要学出点道道来」。

阿青暗叹一句果然知子莫若父,二人也是头一次见岳父发火,再不敢哭了。

岳母则是走过去将二人搂住,冲岳父埋怨道:

「你好好说话不行么,冲孩子吼什么吼」。

岳母这才看向阿青道:

「青儿,娘知道你诸多无奈,万般不由己。

但万事应以求全为上,不管怎么说,你都先当保全自己才是」。

阿青看着泪眼婆娑的岳母,只得低下头去:「是青儿不对,让娘担心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青儿,你去把元霸叫回来,该吃饭了」。

阿青这才走出门,向舍离山而去。

他隔着老远,便看到了他的四弟,李元霸。

阿青也不懂他打的是什么拳,只觉得其中自有一种玄妙之感。

但他看得出李元霸轻松散漫,并没有用心的样子。

「元霸」!

李元霸听到阿青的呼喊,立马停了下了,高兴得像个三岁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冲了过来。

只是他身强力壮,看上去更是比阿青还高

上不上。

单从模样上看,谁敢相信这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娃娃。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元霸好想你啊」。

阿青听李元霸说完,也有些惊讶,因为李元霸向来少这样同他说话。

阿青只得踮起脚来,摸了摸李元霸的脑袋,笑道:

「元霸,今天是怎么了」?

李元霸只是挠了挠头,看向阿青笑道:「大哥,是元霸说错了么」。

阿青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忙道:

「没有,没有,是大哥错了」。

「大哥」?

「元霸,怎么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么。你都是带着元霸一起睡觉的,可是后来有幺儿了,你就不带元霸一起睡了」。

阿青听着那委屈的语气,觉得好笑之余,又有一丝心疼。

「是大哥错了,倒不是大哥不和你一起睡,只是你有裹被子的习惯,大哥实在是抢不过你」。

李元霸,闻之脸一红,竟是一脸认真道:

「那你今天和元霸一起睡,就像小时候一样,元霸保证再不抢大哥的被子了」。

阿青只得笑呵呵应承下来,兄弟两人,开开心心,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