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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青走出门去,街上已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原是已到了朝食的时间。

阿青迎着蒙蒙的天便出城而去,守城的士兵看到是阿青,这才激动的行了礼。

城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场面,匠人坊带头三班倒,昼夜不歇,这城外自然是一天一个样。

阿青刚走几步,便只看到几个匠人迎面而来,走到近前才发现正是匠人坊的四坊头燕飞赵。

燕飞赵看到阿青自然是又惊又喜,脚上动作也快了些,率先开口道:“将军,别来无恙”。

阿青自然也听旁人说了这燕飞赵临危之际独守城建的事,对他自然是分外感激,当下也亲切应和道:

“燕叔叔,这是要赶哪去”。

一伙人自然是到了轮班的时间,正打算入城去用了朝食,没想到这还正好碰到了阿青。

这城外的情况没人比燕飞赵更加清楚,阿青索性便同他们一道。

“那正巧了,那便由在下做东,大家一同去可好”。

身旁那几位匠人自感觉倍有面,走路的样子也不禁飘飘然了几分。

咱老大的面子,可是大的很,咱们的将军,都要叫他一声叔叔,这遇到了,还要乖乖做东。他们这群做小弟的,自然也感觉与有荣焉。

几人纷纷落座,都是寻常的路边摊,几人显然都是常客,和店家自然是极其相熟。

燕飞赵,看了看阿青,叫他也未言语,便只开口道:

“李婶,老样子”。

那被唤作李婶

的妇人热情应和一声便低头忙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一碗碗阳春面便端了上来,只是到了阿青面前,妇人不禁多看了两眼,总觉得面前这人熟悉又陌生。

阿青也算得上是穷苦出身,况且与他的心性而言,倒也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便同众人打成一片,热切的聊了起来。

说完这燕飞赵还不忘抱怨:“将军,实不相瞒,在下已许久没有好好睡过好觉了,但不光是我,班是不会下场的,那林大人那边,最近也是速度飞快,一个接一个的活计都甩了过来,这倒也不是我托大,非是匠人坊才能啃下这块硬骨头,当然,咱这自然是没算这墨家天工堂”。

阿青一听再是认真朝各位一拜:“有劳诸位了”。

那燕飞赵这下便不好意思了,赶忙托过阿青的手,笑道:“将军这就大可不必了,要知道林大人及无妄城诸位办事那皆是言而有信,公正透明,不说别的,咱这工价,足足是寻常的两倍,此刻,不知道多少人抢破头皮,都想来分一杯羹呢”。

阿青知道,燕飞赵虽如此说,但当时,也只有他敢带着人不离不弃,坚定不移。

那雪中送炭之恩自然非锦上添花可比,所以阿青仍是恭敬一拜。

“诸位临危不弃无妄,无妄上下永记大恩”。

众人见阿青如此,无不动容,那被别人理解

的感觉,让他们的一砖一瓦有了别样的意义。

这边事罢,阿青也是豪迈高呼道:“李婶,结账”。

众人起身,那李婶也应声赶忙走了过来。

可这边的阿青却是瞬间尬住,任凭他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如何折腾,那一穷二白之身上也难掏出半个子来。

阿青冲李婶尴尬一笑,李婶也是一脸笑意看向他。

还不待他开口,那李婶却笑道:“算啦,小伙子,这一顿算是婶请你的”。

阿青看她满是老茧的双手,自然也想起了舍离的父老乡亲,自然于心不忍。

于是便将那萧先生所赠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取了出来,递给李婶道:“李婶,这你先拿着,稍后我取了钱再来同你置换”。

说完便赶忙起身,同众人一同出城而去。

燕飞赵领着阿青一一介绍他们的战果,阿青看着这日新月异的宏伟蓝图也激动不已。

再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景,倒真是日新月异的新气象。

阿青眉目微挑,只觉得几道人影熟悉得紧,走到近前,那抡着锄头的不是他的李二叔又是谁?阿青满是惊讶道:“李二叔”。

那埋头苦干的李二这才听到声音,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定睛一看,见是阿青,那是又惊又喜,忙道:“阿青,你没事了么”。

说着也没顾及到自己满是泥污的手,便往阿青的身上拍打而去。

那旁边的人都是一惊,只觉得李二此举突兀无礼极了,正瞪大眼珠好好瞧

着。

可阿青却是不闪不避,任由李二的手拍打到自己身上,那李二一边拍还一边惊叹道:“阿青,你是属王八的吧”。

旁边人的再憋不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那李二这才觉得有些不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涨红了脸。

而阿青倒也是跟着笑了起来:“李二叔,哈哈哈,我好着嘞,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李二被阿青一问倒是支支吾吾半晌才吞吞吐吐道:“这还有些时辰才去地了,我便寻思过来活动活动筋骨”。

李二说得轻巧,可阿青一下子便明白了,他分明是在这做免费的工。

阿青这才看向燕飞赵,那燕飞赵这才接过话,颇为无奈道:“将军,这可怪不到我头上,前些日子,其他队伍纷纷撤离,只有我们四坊坚守原地,多亏了舍离父老乡亲多来支援,我也觉不妥,早已同林大人汇报过,可甭说林大人了,那常城主来了也被灰溜溜骂回城了,将军您是不知道,那老头是个狠人,我们也说了将军有令,这不合规矩,那老头倒好,破口大骂,只说将军算个屁,见了他的面也得乖乖叫声爷爷,说是将军只有装孙子的份,甭和他扯些规矩不规矩的”。

阿青闻言也是哭笑不得,当下便明白了其中究竟。

内心满是愧疚之际自然也流过一阵暖流,也许只有他们,才会这般纯粹明亮,让你无论身处何种黑暗,亦觉得人间美好。

阿青一时

之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同众!人作别后便直往无妄山而去。

那刚到山脚,便只看到一头小狼冲了下来,阿青因为驭灵印的缘故,对狼每一只天风狼自然都认识。

这正是那日冲上前来的小图灵。

小图灵飞奔而下,直往阿青怀里冲去。

阿青看着这头幼狼,内心也不是滋味,这成年天风狼已战死殆尽,阿青心里自然觉得愧疚不已。

那阿青没开口,小图灵便率先嗷嗷着。

直说这是部落一致的决定,还希望狼主不要怪罪塔拉尔。

阿青一听愧疚之情更多了几分,自己怎会有怪罪之心呢,完全是愧疚和感动而已,再想起老狼神和迪迪里安,越发觉得对不住狼群。

阿青同小图灵往山上走去,那狼群方才一股脑涌了过来,阿青同他们逐一拥抱,自然是亲密无比。

再往里去,便看到受伤,正在休养的十余头天风狼。

阿青上前逐一查看他们的伤势,塔拉尔缓缓道:

“特瓦林,是我擅作主张...”

他话还没说完,阿青便拦住了他,反倒是冲着狼群跪了下去。

这可把狼群吓坏了,纷纷冲了上来,可阿青不为所动,仍是自顾自道:

“想当时,两千之众,而今却十不存一,诸位皆以为我将带领天风狼走向光明,殊不知所往者,乃无尽深渊,我愧疚难当,亦负了老狼神之托”。

狼群顿时哀嚎了起来,塔拉尔则是不禁咆哮道:“部落的抉择,从不后悔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活在黑暗的阴影之中,天风狼不是邪恶的代表,我们非为特瓦林而战,亦为了天风狼族的荣誉而战”。

语罢,众狼齐啸,其声尽是慷慨。

或许于他们而言,相较于苟且偷生,他们更愿意正大光明的死去。

至少,在无妄城,他们是整个城市的图腾,而不再是人人喊打的恶魔。

阿青而后再问了问小灰灰是否又再回来过,众狼只是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担忧之色。

他们知道他们的狼神不会抛弃他们,他的离开自然有他的道理。

阿青怀着沉重的心情下山,往村里走去,去报一句平安。

村子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众人看着那个生龙活虎的阿青打心里高兴。

阿青和乡亲们一阵寒暄,自然少不了老村长一阵数落,这自己还没开口,那前番的事他已不敢再提。

人家也没说错,他是爷,自己是孙子。

阿青匆忙告辞便要回城,那已掌握忘川郡的夏江令阿青寝食难安,他再也不想任何人染指无妄城,这是他向自己许下的诺言。

这刚过桥头,阿黄便叫住了他,原是她也要回城,二人便正好一路。

阿黄坐在马车内,阿青只觉得仍有些许尴尬,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到了城门,苏二公子早早就等在那里,见阿黄下车,这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二人眉目流转之间自然是爱意无穷,阿青在一旁看着自然也不是滋味。

经阿黄一提醒,苏二这才看到阿青,这才连忙过来见礼。

阿青也知这一码归一码,单论苏二对阿黄这一份情意,这人便值得自己高看一分。

三人往内走去,阿青这才想起,自己的二十四桥明月夜还扣在李婶那里,这才颇不好意思冲阿黄道:

“阿黄,你带钱没有”。

阿黄先是一愣,而后再听阿青说来倒是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这才一同往李婶的摊位走去,那知那李婶也在四处张望着,这看到阿青,便连忙冲了过来,十分激动道:“都怪我实在糊涂,那日我离得远,瞧不真切,难道将军的舍命护城之恩还当不得几碗阳春面么”。

阿青赶忙接过二十四桥明月夜,那阿黄掏出银两递了过去,李婶自然不肯要。

阿青这才苦口婆心道:“李婶,我护卫无妄城那是天经地义,你做买卖不收钱那可就说不通了,再说了,您若执意如此,下次我就算再馋这个味,不就不好意思再来了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婶这才把钱收下,笑说道:“那也成,我下次多给将军放二两葱花,那总行了吧”。

阿青直冲她咧着嘴笑:“得嘞,下次葱花少了我可不付钱”。

众人这才告辞分别而去,阿青看着那一碗碗阳春面,再看着离去二人形影不离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她。

心只觉悲痛万分,那明月清风般的佳人,原来只存在于过去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