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刚准备踏入第四层,便听到了之前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一号挑战者进入第七层,二号挑战者进入第六层,三号挑战者进入第五层,四号挑战者,第四层挑战失败,五号挑战者进入第四层”。

当这声音响起,塔内的众人神色各异,现在进入第七层的珈蓝也是略微惊讶了一下,他想的是,这杨听欢果然也是不凡。

至于后面的人,他当然自动忽视了,除了杨听欢外,他还没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而那杨听欢却是一脸平淡,看不出任何变化,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而至于阿青,则是不免紧张了起来,这第一人竟然已经进入第七层,看来自己不光是要通过,还要快速通过。

阿青推开第四层的大门,那死气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呜咽,竟是衰败死亡之音:

“饱受折磨的生者,披上沉重的枷锁,本就有限的生命,全是无限的痛苦,还不如堕入死亡的怀抱,埋葬身躯的苦恼,送别灵魂的折磨,死便是空,空空如也,再无一切,也再无痛苦”。

那一层又一层的死气向阿青包裹而去还伴随着这颓靡之音,可身处其中的阿青却是不受半点影响。

只见阿青根本没有动作,而是大喝一声:“生者自强,无畏无惧,若死为逃避,向死便是懦弱,而我就算身为萤火,也定要光芒万丈,与日月争辉,令天地变色,自甘堕落,白白浪费年化,此迟暮之死气,安敢扰朝阳之光华”!

阿青言语之间,勃勃生气勇然而发,连绵不绝,阿青在就在五生五灭刀法中有所得,因此这番死气的侵扰于他而言形同虚设。

那盎然的生气顷刻之间便弥漫至整个塔内,将那死气全都吞噬,敢叫日月换青天,这塔内再没有半点颓靡,全是如朝阳般的激昂之气。

那消散的死气化为一个人形,竟是一个孩童,头顶戴着一顶红帽,背后留着与他一般高的辫子,额头上还贴上了一张符篆,可那脸同裴清风一般,竟全是疤,像是被大火无情地洗礼过一般,看上去丑陋恐怖极了。

阿青看那个人,同自己的幺儿陈山海一般身高,竟是愣到当场。看到他死气沉沉,空洞异常的眼神和那满是伤疤的脸莫名难受和心疼极了。

阿青缓步向他走了过去,那孩童明显一愣,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有人不畏惧他的死气,看向他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害怕。

这反倒是让这孩童有些不适应,往后连退了数步,直到阿青已走到面前,竟是伸手要抱他。

而此刻的阿青根本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像平日对待自己的幺儿一般。

可对这孩童而言,却是让他当场破防,他再度想起以往的画面:

自他一出生,双亲皆亡,人人都说他是带来死亡的恶魔,是不祥的征兆,出生时,害死双亲,以后说不定还会害死整个村子里的人。

说来也奇怪,村子自那以后确实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离异事件,许多人都染上了怪病,相继死亡。

暴怒的村民再也忍不了了,他们把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在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身上。

他们趁着大哥不在,将他活生生绑了起来,架在火上烤。

他痛苦地哀嚎和哀求着,可他们仍放任那烈火灼烧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甚至将那稚嫩的脸庞,烧得面目全非。

或许那一刻他已经死了,他被这所有人的目光和偏见架在火上烧死了。

可他不想死,也不敢死,他答应过他的大哥,所以他一定要做到,因为大哥说过:

“幺儿,你不是大哥的负担,你是大哥的希望,人,总要为了守护什么而活着,如今你只有大哥,而大哥也只有你,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大哥才有活下去的意义,大哥还要带你去看江东的落梅,看这浩然的山海,站在山顶,迎接第一缕阳光,张着怀抱去拥抱,那是满怀的希望”。

他等到了大哥,那个疯狂从山上跑下来气喘吁吁的大哥。

他看到了他的大哥,可他竟然再流不出眼泪了,他只看到大哥的愤怒和焦急,举着锄头将那火堆扑灭。

大哥看着他早就哭成一个泪人,向他伸出怀抱,他却再也无法回应他了。

大哥像是发疯了一般,就像他平时挖地一般,扛着锄头,朝四周无力地挥舞着:“我和你们拼了,你们才是恶魔,你们才是”。

大哥的哭泣无力而哀伤,回**在村里久久不绝。

大家看着这个疯子,都说大哥疯了,这也是个魔,也是不祥,对待不祥的办法,当然是架在火上活活烧死。

大哥竟然只是静静看着他,一丝痛苦的嚎叫都没有,只是喃喃道:“幺儿,你别怕,大哥来了”。

他的心仿佛又再跳动起来,他不知眼前那个人是谁,但连他那死去的心都无比悲痛起来。

一团又一团黑色的死气自他身上笼罩,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他看着那个全身被烧焦的大哥,双眼却依然清明,那一刻彻底地崩溃了。

他再次站了起来,村里的人都吓傻了,他们这一次,算是真的见到魔鬼了。

他想起了过往种种,再看向面前的大哥,那恨意高涨到了极点,他看着周围的人,恶狠狠地说道:

“你们都说我是死亡的魔鬼,那今天,我便彻彻底底做一个魔”。

“我成魔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你们陪葬”!他愤怒地咆哮着。

他的黑气没有任何人能抵挡,纷纷跪倒在地上,可他一个人都没放过,他用他们的方法,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们一个个都烧成了灰。

他抱起这世上唯一抱过他的人,也是这世上唯一爱他的人。

爬上山顶,迎接第一缕阳光,张着怀抱去拥抱,那是满怀的死亡。

孩童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赶忙躲了过去,只是略带紧张地喃喃道:“吾乃第六堕落者,死亡之魔主,不死者卡恩,你已通过了考核,往前去吧”。

阿青看着他,只得将手收了回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步上楼的时候,背对着卡恩喃喃道:“山巅拥晚风,满怀皆温柔”。

卡恩将头迈了过去,那空洞的眼睛,第一次泪流满面!

阿青只觉得不舒服极了,在阿青眼里,那不是所谓的堕落者,也不是所谓的死亡之魔主,而只是一个弟弟,同幺儿陈山海一般的弟弟。

阿青漫不经心推开那第五层的大门,那周围浮现出不同的人影向他杀来,不是别人,正是杀死黑旋风和白灵玉的罪魁祸首夏江和派人暗杀他的雪天晴还有一个双手皆断的少年。

阿青明白这是他的心魔,可他现在确实整个人都不舒服,二话不说,抽刀就是干。

阿青这次再没有藏拙,那火拳气势如虹蓄力一击直接将那所谓的雪天晴轰碎,甚至都来不及说上一句话,而夏江亦是如此,被阿青一菜刀就砍没了。

而龇着嘴冲他一阵蔑视的少年,下一秒就没了,因为那破阵剑已是绕到他身后,直接将他的脑袋洞穿。

阿青看着这消散的少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要是这夏江和雪天晴算是他的心魔还可以理解,可这莫名其妙的少年又是怎么回事呢。

阿青没来由想起裴清风的日记,这让他如遭雷击,那强烈的不安没来由地强烈,阿青强行压住心态的起伏,他知道,此刻他最好的方式只能是一往无前。

那三道人影消散后凝聚为一个人形,竟是个同他家小六一般木讷可爱的女娃。

可那女娃却是心惊不已,阿青之所以如此轻松,便证明他根本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不堪一击,换言之,这小子心中竟然没有心魔。

女娃子也没作过多思考,只是喃喃道:“吾乃第五堕落者,心之魔主,织梦者尤离,恭喜你通过第五层的考验”。

阿青只是朝她抱了一拳,便往上而去。

这次推开门阿青的心态已是大变,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可阿青进入到第六层才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正当阿青纳闷之时,自头顶落下一口巨钟,待阿青反应过来之时,只听“嗡”的一声,阿青已经被困在其中。

被困在其中的阿青虽是两眼一抹黑,但却没有丝毫紧张,因为他不觉得一个小小的钟能困住他。

阿青一记风拳,一记火拳打上去,这大钟仍是不动时,阿青才开始慌了起来。

最后更是连那五灭刀和破阵剑也奈何其不得,任你百般攻击,他却是波澜不惊。

阿青甚至一度动起了大河剑意的主意,但他随即还是忍住了,第一这可是他保命的手段,他舍不得。第二的话,他明白这魔神试炼似乎考究的并非蛮力而是心境,所以他平静下来,盘腿而坐,细细思量起来。

这一思量之间,竟是想起了自己十八岁生辰时,行舟师兄众无比尊者阿南那日问自己的问题:

迷性见相,离相见性。

有法有为,有法无为。

有法有法,有法无法。

如是布施,不住于相。

既是如此,何以得法。

阿青再回忆起当日自己的回答:

明月皎皎,悬在天边。

虽不能见,挂于心间。

所谓障壁,不过心盲。

如何见月?月何需见?

法尚应舍,又何需得?

皎皎明月,自在心田。

阿青想到此处只觉神识清明,这障碍不是钟,那便是心,既非法可破,那便是无法无天无障碍也。

阿青有所明悟之后收起灵力,再没有任何攻击,只是将手轻轻拍在大钟上,倒像是一段极美妙的旋律。

一阵节拍之后,那大钟缓缓消失,现出一个十分儒雅的男子,竟是自顾自鼓起掌来:“梵音妙乐,令人神往”。

阿青那敢妄自尊大,只得拱手道:“曾有幸聆众无比尊者阿南一语,故有所得,前辈谬赞了”。

那男子也没再说话,一脸欣赏道:“吾乃第四堕落者,失善之魔主,不善者行深,恭喜你通过第六层的考验”。

就在这时,之前那声音再度传来:

“一号挑战者第八层挑战失败,二号挑战者进入第八层,三号挑战者七层挑战失败,五号挑战者进入第七层”。

阿青一听有喜有忧,喜的是第一个人竟然止步于第八层,忧的是再度有人进入了第八层,要是那二号顺利的话,便极有可能抢先一步,进入第九层。

这也让阿青对后面几层的难度恐惧了起来,若是迦蓝同杨听欢是一同前来的话,那多半便是一号,二号。

连他们二人中也有人过不了第八层,想来后面的试炼定然是无比的难。

阿青很快便收起心思,自顾自喃喃道:

“天人做不到的,我就偏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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