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恩马特港东边五十海里的海域,几座小岛屿如同一颗颗眼睛镶嵌在大海里面。
夜幕降临,海浪汹涌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一层层压来,仿佛要将整座岛屿撞开。
倾后,大雨从厚厚云层上落下,声势浩大,在沙坑上点出一个个小洞。
沙坑往里的几株椰子树处一座单层木制小屋静静任凭大雨冲刷。
浓重夜色里,从木屋窗户渗透出来的昏黄光芒摇曳不定,随时有熄灭的可能性。
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汉子,佝偻着曾经强健的身子,坐在摆放着油灯的桌子旁,他的正前方站着一位穿着黑色衣袍,右眼角划过两条疤痕,像是两条风暴铭刻的痕迹。
“船长先生,您以为躲在这座无人小岛上就不会再有人找到您了吗?只要您还怀揣着那个秘密,总会有人顺着它散发的香味追寻而至。”
“那是不可说的禁忌秘密,你,我,所有人都不应该为了所谓的好奇心去探究它的全部面貌。”沧桑中年人双手抓着自己的脑袋,露出痛苦难当的模样。
“可您活下来了,这就证明所谓的禁忌秘密并不会让所有人丧命,祂或有一点仁慈给予世人,让世人可以前往祂沉眠的殿堂,得到祂的恩赐。”
“活下来了……呵呵……我还活着吗?”中年人喃喃低语,“我早就希望能够长眠在地下,以此获得永久的宁静。”
“只要您说出我想要得知的秘密,我就会让您获得永久的宁静,让您不再因为各种呓语而恐惧。”
过了许久,中年人才低语道:“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在您跟那个精神失常的年轻人离开那座岛屿之后,那尊神秘泥塑雕像究竟去了哪里?”
“它已经失落在大海深处。”
“你在说谎!”黑衣人眸光迫人,他似乎有着某种可以辨别真话假话的非凡能力。
“它已经被那个年轻人携带着跳入大海深处。”
“具体在哪一片海域?”
“苏尼亚岛西南方向,大约200海里的地方。”
“那个年轻人怎么会突然带着那尊雕像跳海?”
“他似是受到了某种操纵或者某种呼唤,致使他突然癫狂大笑,然后发了疯一样,带着那尊不可言说的雕像,从船上跳进大海里面,然后他再也没有出来。”
黑衣人沉思半响,“当年轻人跳入大海的时候,周围海域有着什么变化?”
“没有。”
“你又在说谎了!”黑衣人冷笑,“看来你需要先学会诚实。”
“啊!”中年人发出一声惨叫,瘫倒在座椅上,似是自己的精神受到强力的鞭挞。
“你还有一次回答的机会。”
“他,我……”中年人大口呼吸几次,才勉强开口,“大海出现一个庞大黑色的漩涡,将他的身影完全吞没。”
“还有呢?”
“周围海面上弥漫着一片蓝色雾气,将整个大海渲染成蓝色天堂。”
“肯定还有其他的变化!”黑衣人激动起来。
“我,我似乎看见在庞大漩涡的最深处隐藏着一座古老的神秘遗迹,可还没等我仔细观望清楚,庞大漩涡就卷走蓝色雾气以及或许存在的海底遗迹,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你应该还听到了什么吧?”
面对这个询问,中年人浑身颤动着,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恐惧。
连自己手指划开自己手臂肌肉,淌出鲜红血液都无动于衷。
最后,他嘴唇无声动了动,眼孔因为恐惧放大,“是祂在呼唤着我,呼唤着我们。”
“拉莱耶,克苏鲁!”
“拉莱耶,克苏鲁!”
中年人连续重复两遍,然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所有的力气,面色惨白,瘫软靠着座椅,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去很久一样。
“海底圣城拉莱耶真的存在,它就在那里,祂就在那里!”黑衣人难以控制住自己喜悦激动的心情,他的双手握紧了又放开,重复好几次后,他才逐渐恢复以往的冷静。
他先是朝向中年人鞠了一躬,微笑道:“船长先生,在这里我要感谢您坦诚说出过往的秘密,您是一个幸运儿,能够有幸目睹神迹。”
“您也将永远幸运,因为今夜过后您将不会再有任何烦恼与恐惧,您将彻底获得宁静。”
“我会替您继续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永远。”
他的身子慢慢站直,然后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眼里露出一抹笑意,“好了,船长先生,您该伴随着您的船只彻底沉入大海深处了。”
“你想做什么?”
“秘密总是会发出诱人的香气,吸引着一个个好猎手追寻而至,想要结束这一场追逐,最好的方式,就是让秘密彻底消失。”
黑衣人耐心解释着,“您不会有任何疼痛的感觉,或许会有那么短短一瞬,嗯,我保证,就只有那一瞬间,您知道的,我一向对自己的认识很准确。”
“……”中年人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才点了点头,疲惫说道:“希望你真能让我获得永远的宁静。”
“我保证。”
当黑衣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似有一抹亮光闪过中年人咽喉,那是一条缠绕在手腕上的透明丝线。
此刻,丝线上淌着鲜艳的血液,在昏黄灯光下,整条丝线格外闪闪发亮。
“船长先生,我想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愿您获得永久的宁静,不再因怀揣秘密而恐惧。”
黑衣人朝着中年人的尸体又鞠了一躬,然后就准备离开,来到门前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自语道:“船长先生,我是不是应该给您立一座墓碑呢?”
“还是算了,那样只会给您再带来永久的吵闹。”
“就这样吧,一座无名荒岛上,一个悄然沉眠的人。”
黑衣人冒着大雨离开,他似乎有着必须克服暴雨天气也要完成的使命。
但他来到海岸边,停靠的船只已经被巨浪裹挟着撞到礁石上,被砸个七零八落,无法再拼凑起来。
“看来我还需要再打扰船长先生一晚,希望他不会因此从沉眠中醒来。”
黑衣人顺着原路返回,当重新踏进那座那点亮着油灯的小木屋,他呆滞站在原地。
因为他看见,本该已经死去的船长先生,此刻正在完好无损坐在油灯旁边,若无其事享受着一碗热气腾腾,乳白色的鱼汤。
“哦,先生,你真是不守信用。”中年人放下盛装鱼汤的碗,叹道:“你说过会让我获得永久的宁静,而我选择相信了你,可你还是再度打扰了我的沉眠。”
“……”黑衣人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很确信自己在那一瞬间,手中的丝线绝对已经割破眼前之人的咽喉。
正常人绝对不可能还活着!
“违背诺言,可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中年人面露和善笑意,下一刻,他的脖子猛地伸长,咽喉处,原本被丝线划开的地方,一条条红色滑腻触手如同血管从里面伸了出来。
捆着黑衣人,扯回自己的脖子位置,嘴巴张开,一口一口,从上到下吃个干净。
很快,小木屋里面响起一阵咀嚼声以及细微的吞咽声音。
当风暴裹挟着大雨从窗户飘入木屋里面,昏黄灯光中,中年人再度端起那碗还散发热气的鱼汤,慢慢品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