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漪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几下。

还真是汇聚一堂,很是热闹啊!

苏云漪原以为外面这些就足够热闹了。

谁曾想,屋子里面才是真的让人无处下脚。

地上不知道是谁用了公鸡血画符,几乎没有可以站人的地方。临川侯府的人都围在厅堂里,旁边围着经幡,每个人手里还拿着一个转经筒,两眼发直的盯着周围,手里哆哆嗦嗦地转动着。

最好笑的是,这些人的头发上还挂着桃木剑,脖子上不是佛珠就是挂着各种神像的玉佩金坠子。

就连襁褓里的孩子怀里都塞了一个弥勒佛瓷器。

脚上还挂着红绳,绳子上的平安扣都快挂满了。

要不是这孩子只用躺着不需要站起来,苏云漪都要怀疑这个孩子还能不能正常行动。

“我们……”管家也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离谱,但还是坚强挽尊:“实在是开阳郡主和李六郎的事情将老爷他们都吓坏了。昨日发现家中马车全都被做了手脚后,老爷就立刻安排了这些。”

苏云漪伸出脚,试图踩在里面的地砖上。

但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鸡血。

她倒不是怕。

纯粹觉得脏。

加上鸡血的味道还带着浓重的腥气。

临川侯等人又因为害怕紧闭着房门。

这会儿太阳出来,天气逐渐升温,味道也确实怪异了些。

“侯爷!”管家上前,打断了临川侯转经筒的动作。

临川侯长的其实有些喜感。

和永康郡王的富态不同。

临川侯身材适中,但一张圆脸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

“苏特使!”

一声凄厉的哀嚎,带着石破天惊之势,听得人都忍不住原地跳起来。

临川侯努力瞪着那双只剩下缝的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救命啊!苏特使!您一定要救我这一家老小啊!”

那凄厉的喊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临川侯多大的委屈。

苏云漪下意识后退半步,实在是不习惯这么……热情的人?

“马车在哪里?先带我去看看。”苏云漪示意临川侯和管家带路,眼神明显。

但临川侯却站在旁边扭着他那不算肥胖,但也壮硕的有些虚浮的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我这一家老小,我害怕。”

临川侯祖上也有过国公,只是爵位一代代传下来,到他手里还是个侯爵都算是子孙给力了。

可临川侯是个出名的胆小。

文不成武不就。

这爵位到他下一代,那是板上钉钉的要降一等了。

苏云漪明白临川侯担心的是什么,只好说:“那都跟着一起吧。不过你们这一身零碎其实不需要带。佛道混杂不说,还有各种民间神祇。有些民间神祇原本就是精怪演变而来,脾气不小。人家不敢跟正神对着干,但如果觉得你们不尊重他们,到时候给你们使一点绊子,不伤及性命,却也不好过。”

比如再往北边一点的五仙传说。

这些精怪的脾气各异,难以捉摸。

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了它们。

到时候吃苦头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苏云漪见临川侯还犹豫,也能理解这一家人在担心什么。

现在大概全京城都知道了,别人家至多两架马车被动了手脚。

可临川侯府无一幸免。

最可气的是,大理寺的人把所有马车的木板都打磨了一遍后,临川侯当时的愤怒盖过了恐惧,叫嚣着要把后院的牛车也拉去打磨。

那辆牛车是府中下人才买用的。

平日里临川侯等人压根用不上。

让人没想到的是,牛车的木板上竟然也有。

这才把临川侯一家吓成了现在这样。

“先跟着我吧。”苏云漪无奈。

“好好好。”临川侯忙不迭点头。

朝着身后飞快招手不说,还小跑着过去扶起妻子,又搀扶起老母亲。

还别说。

临川侯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出息,但府中看着人并不多。

孩子也只有五个,看起来都是侯夫人所出。

侯夫人起身后,下意识不是去抱奶娘怀里的小儿子,而是跟着临川侯一起搀扶着老夫人。

一行人穿过跳大神的傩面,耳边就出现了念经的声音和木鱼的声音。

香烧得整个院子都冒着烟,远远看去还以为失火了。

再往后走,便是一阵金石划破长空的声音。

不仅如此,还有道士唱经的声音。

苏云漪觉得今天的临川侯府热闹的简直不像话。

这乌泱泱的走过来一群人,后院这里的道士不可能不注意到。

“侯爷,是有什么事情吗?”清微道长跟临川侯的关系不错,知道侯府的事情后,便带着几个得意弟子立刻赶来了临川侯府。

只是他们到这会儿都没能找出任何线索。

于是只能在后院不断用各种祈福驱邪的法子,希望可以压制那股他们都探查不到的力量,帮到临川侯府。

临川侯这会儿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己把清微道长叫了过来。

结果又带上苏云漪过来。

就像苏云漪刚才说的话。

人家难道不会觉得不被尊重?然后生气?

“这位便是苏姑娘吧。”清微道长一头白发,长须飘飘,看起来仙风道骨的。

见到苏云漪的时候,还对着她温和地笑了起来。

“李岩案我们也有听说过。前些日子,几家苦主希望我们紫薇观,希望我们可以给那些姑娘做超度。不过,贫道接下后才知道,姑娘早已送那些姑娘们安息。这件事竟然谁都没说,姑娘当真心善。”

苏云漪听着清微的话,心中也算是有点数了。

清微说这些,不光是来打招呼的。

大概,还想跟苏云漪隐晦地表明他们紫薇观的实力。

“小事。”苏云漪客气地跟清微道长行礼,看着前面唱经舞剑的道士,对清微说:“道长可知道,这木板上的阵法都是什么?”

清微道长还真不知道这些。

但他可以从这些木板里感觉到杀气、血腥和恨意。

这是几块菩萨来了都不见得能超度的法器。

“看样子姑娘是知道?”清微道长确实很想带着紫薇观解决临川侯府的事情。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想要趁着自己还康健的时候,给紫薇观的徒子徒孙们留下一点香火情。

想到这里,清微道长唇角泛起苦涩。

今天来临川侯府的所有方外之人,其实都没有逃脱繁华困境,他们只是嘴巴上的方外,身体和灵魂都活在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