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村不可能只在村子里找媳妇。

更何况,玉溪村对女婴几乎是赶尽杀绝的态度,还能有适龄的姑娘等着村里的小伙子成亲?

这几个哭的,大概率就是玉溪村媳妇的娘家人。

苏云漪听到这哭声都觉得腻歪。

见哭声还打断了余村长说话,便不客气道:“看样子玉溪村的事情也不是一日两日。看几位的年纪也不比余村长大,还能把家里的姑娘嫁进玉溪村,这会儿再哭又有什么意义呢?”

余村长被这话说的表情也是讪讪然。

是啊。

周围村子其实对玉溪村的事情都有所耳闻。

只是细节上可能知道的不一样。

像余村长,那就是知道得比较清楚的。

还会把家里的姑娘嫁进玉溪村。

现在得了这样的结果,哭又有什么用呢?

从前只是作践。

生了孩子,气都没有顺过来呢。就因为是个女儿,还要强行把产妇从**拖下来,让刚生了孩子的女人去丢了自己的孩子。

好像这样,做的孽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正如同这会儿哭的人。

好像哭了,当初推家里姑娘进火坑的就不是他们的本意。

“余村长,大致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你们还是赶紧散了吧。”说着,苏云漪看向他们身后的猪笼,表情难看:“还是把人赶紧放出来,你们这样做同样是草菅人命,有违大雍律令。”

苏云漪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出嘈杂的声音。

无非是觉得苏云漪说这话不对。

祖宗家法,这是他们宗族内部的事情,又没有去害别人,怎么就违反了律令?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苏云漪瞥了眼那些人,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贺康带着人赶到的身影,继续说:“国法也是在家规之前。你们的祖宗之法,大的过大雍律法?从前是民不举官不究,若真要查下来,你们一个都躲不掉。”

这话自然是苏云漪恐吓他们的。

她如今毕竟是大理寺特使,在大理寺看过不少卷宗。

像这样的事情,大理寺也不是没有收到过卷宗。

只是上面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有的甚至高高举起的过程都没有。

就算严判了,只要花一些银子也能解决。

这还不是贿赂,而是大雍有些刑罚确实可以靠花钱免除。

苏云漪说完,贺康带着肖明飞和衙役们也到了。

贺康翻身下马,见苏云漪已经控制住场面,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立刻上前将被关在猪笼里的三个人都救了出来。

最大的那个姑娘不过十六岁,后面两个小的更是只有四岁。

小的是一对童男童女。

看的贺康更是一肚子火气。

“杀千刀的。玉溪村就是害死人被屠村的,这还吓不住你们吗?是不是要死更多人才知道害怕?”贺康上前解开那个小姑娘身上的绳子。

本来在猪笼里知道自己很快要被沉河的小姑娘一松绑,直接哭嚎出来。

顾不得周围的人,拉着贺康的胳膊不肯放开,生怕贺康他们一走,自己又要被抓着关进猪笼里。

另外被肖明飞和一个衙役抱着的两个小孩也跟着哭起来。

一时间哭声震天。

这比起先前那些假惺惺的哭声可要让人心酸多了。

本来在苏云漪面前就羞愧得很的余村长,这会儿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余村长,这三个人的家人还在吗?”苏云漪听着哭声,再看周围竟然没有人上前靠近这三个人,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方向。

余村长嘴唇嗫嚅着不敢说话。

这会儿更是连看都不敢看苏云漪。

大概是觉得丢面子。

周围村子里的这些百姓不认识苏云漪,更不认识秦商。

在他们面前丢脸也就丢了。

人家也不在意这些。

毕竟苏云漪和秦商是官,他们是民,阶层不一样。

在大部分老百姓眼中,他们在当官的人面前丢脸,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羞耻心?

没有的。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皇帝非常喜欢愚民。

嘴上说着要教化百姓,可实际上又怕百姓太聪明。

只有脑子愚笨,才会勤勤恳恳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才会大街小巷地串门只为了糊口。

但这会儿跟着肖明飞来的人里还有不少渭城的衙役。

村里人就是见识再短,也不想在渭城衙役面前丢脸。

“我们可不是玉溪村那么不着调。那个丫头是从花楼里买下来的,她亲爹亲娘都不要她了。两个娃娃也是从别人手里买的不要的。”

“就是!要不是我们过去,大一点的那个都要去接客了。”

“不止哦。男娃娃是个破嘴,也被卖去了花楼,大了当龟公。”

那群人越说越起劲儿。

仿佛没有他们的话,这三个人的未来比死还要惨。

他们做的不是什么错事。

相反,仿佛还是救了这三人于水火之中似的。

比起苏云漪等人,贺康才是真正在京城底层长大的。

听到这话,瞪着那几个人,强忍着才没有画符下咒。

后面的两个小孩也被放下来。

小男孩的嘴唇看着确实吓人。

两个小孩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这会儿正互相抱着蜷缩在角落里,露出来的细瘦胳膊和光脚丫,看着就跟两根芦柴棒似的。

“闭嘴。”苏云漪喝住那群人,对怒火上头的贺康说:“贺康,你先带着三个人离开。”

贺康点头,只是刚起身又回头望向苏云漪,表情有些为难地说:“苏大人,他们的卖身契。”

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强人所难,连忙说:“要不然从我这里扣钱好了。”

“我会安排好。”苏云漪颔首,只是看向贺康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

她一直以为贺康是个视财如命,还有点自私的人。

冷不丁听见贺康说要出钱拿到这三人的卖身契,实在是让人意外。

不过,看着那三个人惶惶不安的样子,苏云漪倒是理解了一点。

物伤其类。

贺康比起他们更为幸运。

是个男孩,家里虽然被骗了祖业,但贺康人在京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四肢健全,容貌无恙。

后面还走运的跟着独一门后人学了几手。

但凡少了其中第一条,贺康都很难有机会走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