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廪实而知礼节。

你不能要求一个食不果腹的人有特别良好的习性。

能够做到像贺康这样,有点歪心思,但做不了多少坏事的人,已经是非常难得。

多少人为了一口饭就对旁人恶意相向?

秦商点点头,对苏云漪要教训贺康的事情不置可否。

“立叔,派人去给我收拾行李吧。既然云漪要戴罪立功,我们也差不多要收拾行囊离开了。”秦商都猜到了陛下会安排他们去哪里,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

这次他们的队伍人数不比当初他们回京,所有安排都要准备好。

立叔叹了口气。

这才回来多久?

哪怕知道秦商的双腿是好的,立叔心中也觉得不舍。

走了八年,回来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就要离开。

这次的事情看着好像没什么危险,可立叔自己都知道,前朝余孽动起手来,凶险程度不比在战场上差多少。

“我这就去办。”立叔看着秦商,忍住泛红的眼睛。

“立叔。”秦商自然看出了立叔的心绪不宁,安慰他说:“这次还有云漪跟我一起。更何况,旁人都以为我双腿有事,可我们自己清楚,并非如此。陛下虽有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的意思,但也说不准还阴差阳错地帮了我。”

一个站起来了的秦商和双腿残废的秦商,谁更有威胁?

这也太好分辨了。

立叔强颜欢笑,知道秦商这是在安慰自己,只好说:“我知晓,知晓!秦国公府一向如此,只是心中不舍。你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糟老头子在这偌大的秦国公府,太孤单了。”

秦商坐在轮椅上,却牵着立叔的手。

一如他幼年时那样。

“看来这次回京,虽凶险不少,却也做了一件好事。那张白露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小姑娘,以后有她在你膝下承欢,我也放心了。”秦商说话顿了顿,交给了立叔一个任务:“立叔,这些年我在边关,一心都扑在战事上。回京这一路看到不少穷苦人家的事情。天下虽然太平,陛下治理下也井井有条,百姓富足,五谷丰登。可仍旧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受苦。”

比如张白露。

“四卫原本就要收养不少孤儿。立叔不妨再多收养一些。秦国公府本就没多少人,府中金银不少,我这些年的俸禄和赏赐更是多得能将库房填满。”

秦商回来自然是查过家里的账。

不是不放心立叔,而是要做到心中有数。

这一看不要紧。

看了之后才发现,他们秦国公府是真的有钱啊!

别的府上因为主子不少,花销自然就多。

秦国公府只有秦商这一个主子,这些年哪怕有节礼往来,大部分时候也是进的比出的多。

因此秦国公府的富裕还真不是一般的富裕。

“先从京城开始吧。年迈老人,幼童,孤苦无依的少年都可以帮,若是还有贫苦人家,你也酌情出钱帮忙。”说到这里,秦商压低了声音,说:“帮他们也不是不求回报。只让他们心中念着苏云漪的恩情就好,若是可以,路过城隍庙土地庙,道观佛寺这些地方的时候,进去上炷香,为苏云漪祈福就好。”

立叔从那日去祠堂拿玉如意的时候就知道秦商的心意。

这会儿听秦商说出来,立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与苏云漪相处过,立叔自然清楚苏云漪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可苏云漪的来历和从前的经历,立叔也清楚。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犹豫。

没有那些的话,立叔肯定会吹锣打鼓的欢庆。

“立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秦国公府的传承,我想也并非血脉。我想得很清楚。”

听着秦商的话,立叔也知道劝什么都没用。

如果说这话的人是几年前没离开京城的秦商,他便是要冒险也要阻拦。

毕竟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一时的好奇和感激才生出的喜欢?

这种喜欢并不会长久。

可这是去过边关,经历过生死的秦商。

他再冲动也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一时头脑发热。

既然都拿出了玉如意,现在还要做好事给苏云漪祈福,想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立叔只好点头应下,张了张嘴,那些不痛快的话都没说出口。

苏云漪还不知道秦商都打算给她祈福积德。

带着张白露推开了贺康的房门。

贺康这会儿正拿着一本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买来的低俗话本,靠在软塌上嘿嘿笑着,手边放着好些点心零嘴。

地上一地的瓜子皮和花生壳,苹果核都有两个。

不光如此,旁边还摆着一堆吃完了的鸡骨头。

也就是贺康没关窗户。

否则这屋子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呢。

苏云漪看到这样的贺康,也不免觉得可气。

对着薛荷和张白霜使了眼色。

薛荷立刻活动起手腕,一脸狞笑地朝着贺康走去:“让你不上进!真以为青云观的传承是那么好拿的?”

贺康正看到兴浓的地方,书中的小狐妖就要褪下衣衫跟书生行好事了。

心潮澎湃着的时候,突然脑门一凉,脊梁骨都觉得凉飕飕的。

要是别人遇到这事儿或许不会有什么反应。

可贺康是谁?

他是独一门的弟子。

虽然只学了点皮毛,却也算半只脚踏入玄门了。

立刻起身,看着正要还手的时候,旁边的张白霜直接动手,将贺康掀翻了。

贺康哀嚎一声,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知道我是谁罩着的吗?大理寺苏特使听说过没?”贺康摔得七荤八素,一睁眼就眼冒金星。

还没反应过来就开始叫嚣。

苏云漪踱着步子上前,好笑地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罩着你了?”

贺康原本还要嚷嚷的声音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从地上抬起头,脸上沾满了瓜子皮,赔着笑说:“大人回来了?我这不是胆子小,想借一借您的威风?”

苏云漪一眼瞥开,转而去看旁边的书桌。

倒也不能说贺康没学习。

桌上都是青云观留下的书册,旁边还有笔墨,桌上的白纸上画着符咒,砚台还没有完全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