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赢察觉到江殊旨的视线。

那是江殊旨一剑削去手指的地方。

不同李光晗,他是在还没修炼时,被挖去了眼睛,必须要用特别宝物再能让眼睛再生。

像修士打架断肢的情况,很常见,都是小问题,用些药就能痊愈。

像她砍了江殊旨脖子三分之一,现在也只是留下一点粉色疤痕,都是小伤。

大概是她看得时间稍微久了些。

江殊旨防登徒子一样,用布将那处伤疤包住,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看。

宁心赢收回视线,稍稍落心。

她也不知道为何。

她发现自重生回来后,有点喜欢看江殊旨受伤,尤其是她亲手造成的伤。

就像方才。

只是多看了几眼,她已经在脑海模拟过,等会怎么用剑,就着那条疤痕再砍下去。

他的脖颈会洒出鲜血,溅飞在地上时,像充满死亡的血色彼岸花。

而这一瞬的想象。

随着江殊旨的动作蓦地消散。

宁心赢不禁想

现在的江殊旨并没有招惹到她。

按理来说,她不该如此想他,也不会对他有这样的冲动才对。

“我来履行赌约。”

江殊旨率先打破两人的平静,如果宁心赢还有在看他,就会发现他系好包扎的手指在颤栗。

江殊旨自然是察觉到她**的目光。

所以。

他用话,转移了宁心赢的注意。

“我的要求是解除道侣关系。”宁心赢拿出阴阳玉石:“江道友可以做到吧?”

有那么一刻,江殊旨的心感到被泼了冷水,凉得透心。

他看着宁心赢手中的玉石,黄泉剑在微鸣,似激动,又似不甘,十分抗拒。

两柄剑都有一块这样的玉石,互为阴阳一对,故而唤它阴阳玉石。

即便是要解除道侣,也没必要非将它取出来。

偏偏她取出来了。

江殊旨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或者是顿悟的那一刻,已经明白她不会再回头。

直到这一刻,宁心赢提出时。

他心凉过后,唇角抿出浅薄的笑意,反问道:“南大陆怎么办?”

宁心赢:“什么怎么办?”

“明知故问。”他说得极轻,但两人都将彼此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见她一脸淡然,江殊旨只好继续说:

“你得罪的北辽世家,本家姓季,在当地算是大族,收了无情宗好处,将南大陆让给无情宗也就罢了。

可现在南大陆无主,修士境界普遍低下,阵法只能守得住一时,守不住百年。

以北辽修士好战的性格,百年内,它必破。”

宁心赢:“然后呢?”

江殊旨的手指勾了下腰间的无情宗令牌:“赌约条件换一个?”

宁心赢沉吟:“比如?”

“……比如,叫我让无情宗庇护南大陆百年,做它的靠山。”江殊旨唇角压着笑。

宁心赢斜了眼江殊旨,不冷不淡地问:“你有这能力?做这件事,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吗?”

这下。

轮到江殊旨沉吟了。

他用余光看着宁心赢的表情,道:“可能有吧。”

“哦?”宁心赢微微诧异:“愿闻其详。”

江殊旨改口:“也可能没有,不好说,要试试吗?”

“既是江道友请求,那便依你吧。”宁心赢松了口:“如果没有做到,方才解除道侣的条件依旧作数?”

“作数。”

在他话音刚落。

她好像完成任务一般,约定好了就走,没有丝毫多余的留恋,看着她的背影,江殊旨忍不住轻笑出声。

前面的人好像脚步停顿了瞬间。

他再看,宁心赢仍然在往前走。

明明从一开始,她就将这个条件留给了南大陆,不管她走哪条路,又是修哪条道,她一直没变。

很快。

江殊旨跟上宁心赢的脚步。

他走得不快,也算不得慢,只是一直在宁心赢后两步,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在突破到合体期的那一天,宁心赢对过去,就已经放下仇恨,解除道侣关系,对她来说,只是为了自由。

可当所有人都将她和江殊旨区分开后。

她是她,江殊旨是江殊旨,没有人会用某某夫人称呼她,那一刻,她成了南大陆的领袖,江殊旨成了叛徒。

两人的关系,在众人眼里早已划分。

她忽然觉得,即便将这个机会,换成南大陆百年的平安,也没什么。

她的心是自由的。

江殊旨无法影响她的私人情绪,牵动不了爱恨,他于她而言,更多的像是彼此熟悉的对手。

她受南大陆的养育,现在回馈那片土地,何尝不是顺应天道承负?

但,有件事她略有疑惑。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宁心赢狐疑地回头,盯着江殊旨:“反悔了?觉得还是解除道侣关系比较好?”

江殊旨干净利落地回了个不是。

宁心赢更不懂了,她道:“有个问题,一直在我心里很久,想请江道友解答?”

江殊旨安静地听着。

他不喜欢宁心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仿佛在她心里,他已然成为路人。

“阿宁是想问,为何我不愿意解除道侣关系?”

江殊旨先一步将她的疑惑说出口。

宁心赢微点头,她确实不能理解:“如果现在你还是江宗主,我可以理解你是需要力量。

现在,你已经成为无情宗弟子,看他们对你的态度,地位还不低。

所以,为何不解除?”

她好似与友人闲聊般,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单纯地对一件事不理解。

正是这份风轻云淡的态度,比她的剑还要厉害,直接刺痛江殊旨的心。

也让他无法说出真正的原因。

“要说你憎恨我,不愿让我得逞,也有几分牵强,你若憎恨厌恶一个人,不是应该杀了她?

现在搞成这样……”

宁心赢笑了一下。

她说:“顶多我输给你,然后被你关起来折磨,你永远无法杀掉我。”

而要说折磨。

上辈子她也小试了一回,无非被关起来,废掉她修为,让她身体疼痛。

除了这个,江殊旨还能做什么?

“就因为不明白,所以你让宋淼淼来引诱我?”江殊旨忽然提起另一个人。

宁心赢一顿,反问:“江道友可是在怪我?你既有宁子骥的记忆,就该明白,我是在成全你。”

成全?

江殊旨轻笑。

那笑声在宁心赢听来,似有嘲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