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孩子:一月十四日有中英文信各一(LTC32-E36),一月二十二日又有中英文信各一(LTC33-E37),二月十一日有英文信(E-TZ38),皆寄澳洲,不知是否全部收到?你们从斐济岛来过信后,迄今未有只字,一路辛苦忙乱,也难怪。以后日程务盼速即抄寄一份。我们每次想到你,总得翻出日程表来查看你身在何处,当天有无音乐会,同时,也要查地图。这些都是聊以**的办法,但也可见你的日程表对我们有多大作用!

二月的一百元人民币,伦敦迄今未回来。不知是你们去秋临行未交代明白,还是银行疏漏,望即日向他们查问!林先生画款亦无消息。你知道我对友人负责的脾气,尤其银钱方面要随时手续清楚。已收之款积压已有五个月,固然林先生没有催问,他也不急需钱用,但我们总得主动把事情办了。周文中批评材料始终不见,问你亦无回音,老是给人一个闷葫芦!希望这次来信把各次琐事都说到家。—敏所需要的水解蛋白始终未到(见前信E-38),而这却是急需之物!

我这一回译的巴尔扎克,又托巴黎老友转恳青年教授解答一大堆问题。过去我只送一些画册等等,但法国教育界生活清苦,想改送现金;已打听到大概中学教员每月薪水自一千三百至一千八百新法郎。我估计麻烦他们的工作总在一星期左右,将来打算送他们四百法郎,约合三十镑,不知你有否困难?望实告,以便考虑。此事即使要办,也在三四个月以后。先同你商量,你也好有个预算。

你此次出外四月,收入不多。而我们常常节外生枝,加重你负担,心里也说不出地难受。你对经济情形又不肯提,使我无法按照你的力量来调节我们的需要,怎么办呢?比如说,食油、糖、烟丝、面粉等的接济都仰仗香港,而你去年寄香港之款又已用完,但一想到你刚回伦敦就要应付我们这方面一大笔开支(因为药品也快完了),心里又委决不下。

今年春节假期中来客特别多,有些已四五年不见面了,雷伯伯也从芜湖回申(他于五八年调往安徽皖南大学),听了你最近的唱片,说你的肖邦确有特点,诗意极浓,近于李白的味道,此话与你数年来的感受不谋而合,可见真有艺术家心灵的人总是一拍即合的。雷伯伯远在内地,很少接触音乐的机会,他的提琴亦放弃多年,可是一听到好东西马上会感受。想你听了也高兴。他是你的开蒙钢琴老师,亦是第一个赏识你的人(五二年你在兰心演出半场,他事后特意来信,称道你沉浸在音乐内的忘我境界,国内未有前例),至今也仍然是你的知己。

敏寒假回来,比去年寒暑假身体都有改进,他说水解蛋白很有效,吃了能提起精神。平日校内只有蔬菜,仅阳历元旦及国庆有肉。冬天只有咸菜。一到考试,用多了脑子,就支持不住,人觉得昏昏沉沉,思想都转不出来了,故考试成绩往往不好。但愿他渡过这半年难关。暑假后回原校(外交学院)当助教,二人一室,可由家中多带些食物做补充。今则六人一个房间,吃东西很不方便,他也不肯多带。新年中二十天内,给他尽量吃东西,体重增了四磅,可是一曝十寒,回校后还不是老样子!他看事慢慢也有了独立思考。过去一个劲儿只会直线看事,直线思想,叫人看了发闷。今日逐渐扩大眼界,烦恼也随之而来,我们爱莫能助,也只有暗中摇头。学问根底太差,资质又平常,要补,要追,也急不来,又是另一种爱莫能助的苦闷!

前信提到美国经理人的种种剥削,不知你为何不在他建议订下年合同时提出条件,倘仍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账单开出来,你就不考虑签新合同?你要是患得患失,就只能任人宰割;要是怕难为情,剥削者更是正中下怀。这一回的教训应当牢牢记住,以后与任何新经理人打交道,事先都该问明,除佣金外,还有哪些开支归艺术家负担,最好在合同上订明,更有保障。还有灌唱片的事,恐怕也不免大受盘剥吧?

去年说去以色列—雅典一路演出改在今年六月,究竟定局没有?听说那边(近东一带)气候恶劣,行前要问问清楚,做好相应的准备。

在澳观感如何?批评界是否也和别处差不多?群众欣赏水平怎样?经理人是否也那么辣乎?希望多告诉些消息。遇到的熟人也望提一提。

上星期六起重伤风,昨今两日反而变本加厉,涕泪横流,喷嚏不断,明明是流行性感冒的细菌集中鼻腔兴妖作怪,苦不堪言。此信写写搁搁,直花了一个下午时间。

不多谈了,望一切保重!多多休息!

爸爸 六二年二月二十一日夜

信上的话望译告弥拉,这回无精神给她写信了。妈妈身体不好,新年中发烧睡了几天。

去年十一、十二月,今年一、二月共寄乐谱十三包,都由你岳家转交。留京的谱已由敏带回,不久再分批寄你。以上是否如数收到,务望告知,我们花了不少心血的事,至少要得到一个切实的着落。本月十二日又有一个小包(台布、靠枕)寄往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