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 即将从黑暗中苏醒的城镇,笼罩在淡金色的朝阳里。

越过即墨城的城门,街道上已有了寥寥人影。

雪色身影如幽灵般游**。

皮肉之伤尚可忍耐, 但左右互搏的神识在他体内拉扯, 每行走一步,就消耗他一分精力。

“娘,那个人浑身都是血,他是不是要死——”

路过的小女孩刚说了几句,就被她身旁的男子捂住嘴抱走了。

“嘘,囡囡声音小一点,让人家听见会惹麻烦的。”

“可是真的流了好多血, 娘亲,我们不能帮帮他吗?”

“我们囡囡心肠真好, 但这里是即墨城,什么人都有,受了伤的人可不能胡乱救, 搞不好就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呢。”

意识麻木的道君微微抬起眼睑, 瞧着那渐渐远去的一家人的背影。

忽而又想到了师岚烟的话。

自他从云梦泽离开,到如今, 也已有近一年的时间。

如果她真的怀有身孕, 孩子应该也已经呱呱坠地。

她是会告诉孩子,她当年如何与它的父亲相识, 还是会像这个母亲一样, 告诫孩子, 莫要随便去救路边受伤的人?

心口处有细密的痛楚泛开。

明明身上任何一处都要比这份痛楚更强烈, 但他仍然能够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不容忽视的存在。

砰!

一声清脆的敲碗声打破了他的出神。

“劳驾稍稍, 这地儿是我开工的地儿。”

衣衫褴褛的乞丐从暗巷光与暗的分界线里走出来, 身上披了一件油腻肮脏的旧道袍,乱蓬蓬的头发还夹着几根稻草。

他一屁股在天枢道君刚刚站的位置坐下,没骨头似的倚在墙根边,敲了敲的手里破烂瓷碗。

清了清嗓子,他拖声懒气地唱起了怪异的打油诗:

“日打坐,晚打坐,驾鹤飞天自得乐,生则离,死则合,今生憎会前生错,你说南天门里法力无边,我说人间逍遥我怕什么,灵丹妙药全是假,修仙修来一场空,一场空——”

颠乱不通的语句配上他嘻嘻哈哈的笑声,不像是乞丐,倒像是修仙修疯了的道士。

修界之大,这样的疯道人哪里都有。

他本该视若无睹地经过,却忽而又停下脚步。

他想起了那每月都会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些声音。

据说疯癫者有时会比常人更清醒,更能连通鬼神,聆听常人无法听见的神谕。

噼里啪啦。

一把上品灵石被扔进了疯道人的破瓷碗里。

嘻嘻哈哈的疯道人抬起头来,逆着光的身影能看出身上血痕累累,不似善茬。

“会卜卦吗?”

温润沉缓的嗓音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压迫感,疯道人看着他顿了一会儿,裂开嘴笑:

“会!道人我什么卦都会算!仙君老爷想算什么?道人我上窥国运,下卜生死,只要您开口……”

“算我与一人的缘分。”

袖袍一挥,浮空中出现一对生辰八字。

他不做解释,只温声道:“算吧。”

疯道人浑浊的眼落在眼前这位看似无欲无求的仙君身上,咯咯笑了几声,他从油腻的头发里薅出几根蓍草,又从脚底薅出几根。

浑身上下摸遍,这才凑足了五十根起卦。

“——你与她不仅此生无缘,还生生相克,有血光之兆,此人是仙君的仇人吧?”

哐当哐当——

又有一把上品灵石和龟壳扔到了他面前。

“用这个,重卜。”

疯道人直勾勾盯着那把灵石,眼中满是对钱财的贪念。

“好嘞好嘞!”

用以卜卦的龟甲是名贵之物,这疯道人大约是第一次见,沾满泥土污垢的手在龟甲上摸了又摸,稀罕得紧。

因为从没见过,所以流程也有些生疏,他面前的道君却始终一语不发。

烈火炙烤龟甲发出噼啪声响,裂痕一寸寸蔓延,像是未知的命数,每一道都指向不同的方向。

“仙君——”

疯道人嘿嘿一笑。

“你二人今生缘分已断呐!”

温润如玉的眉眼笑意如霜渐渐封冻,一道汹涌灵力从他周身**开,吹翻了疯道人眼前装得满满当当的一碗灵石。

疯道人连忙将灵石扒拉进自己怀中。

却不料这人并非是要反悔收走灵石,而是又取了一枚铜钱。

倨傲的仙君缓缓蹲下,修长如竹的指节将铜钱放入他手中。

他眉眼含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倒有几分走火入魔的疯狂执念,就连自己都疯疯癫癫的疯道人都觉得背脊发寒。

“用铜钱再卜一次吧。”

他的嗓音如春风吹皱湖面,柔和得不可思议。

疯道人:“仙君……想如何卜?”

“铜钱两面,一面刻字,一面纹样,纹样朝上即为有缘,你来抛。”

他用最理智的语气,说着最难以理解的无稽之谈。

……这算什么占卜?

但疯道人想了想,仍按照他所说的做了。

铜钱落于掌心之时他便感觉到,是刻字的那一面朝上。

疯道人冷汗涔涔,二分之一的机会都不能换个好结果,看来老天爷是铁了心不给机会啊。

他在心中认真掂量了一下,如果这次卜的结果再不满意,这比他更疯的仙君会不会把他当场宰了。

大着胆子,疯道人在这个修为远比他高出千百倍的仙君面前,耍了个小小的花招。

“恭喜仙君。”

他摊开手掌,纹样朝上。

“有缘,老天爷说有缘,天赐良缘,百年好合嘞。”

像是春风拂过冻雪,日出晒化了坚冰,眼前仙君周围那骇人的气场终于碎裂了一瞬,露出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嗯,多谢。”

他随手一抛,又落下一把灵石,将方才倒了的破碗再度填满。

哗啦啦的灵石像不值钱的石头般被他随手掷出,只为了一个明知是假的结果。

疯道人看着那握住铜钱,摇摇晃晃转身离去的背影,污浊的目光似乎短暂清醒了一下,而后又归于疯癫的嬉笑声中。

“……生则离,死则合,今生憎会前生错……修仙修来一场空,一场空……”

-

摇光君虽早料到自己会在即墨海见到天枢道君,却没想到,再见他会是这副模样。

“你——”

他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法衣全是破洞,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

永远泛着如月华般光泽的银发,乱得像干枯的稻草。

更别提他身上那些伤,根本就没有好好医治,这一路上不知剑意又暴走了几次,浑身新伤叠旧伤,怎一个狼狈了得。

“无妨。”

和摇光君又是震撼又欲言又止的复杂模样不同,天枢道君自己神色平静。

他如今精力有限,无暇分出注意力来收拾自己的皮囊。

“先说钟离氏的事。”

没有多寒暄什么,他的视线扫过案上那堆文书,缓声道:

“这一次,钟离氏是从里面开始腐朽的,我身为族长,监管不利,当从我开始革职,至于下面,谁中饱私囊,谁阳奉阴违,你应该查出些眉目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摇光君叹息一声,愁得用折扇敲了敲脑袋:

“谈何容易,当初钟离氏是如何重建起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幼时受了不知多少苦的可怜人,你我应该最能理解,就是因为幼时受苦太多,未曾受过什么正经教养,又想弥补自己受过的苦,这才做出这些蠢事……”

摇光君没有明说的是,这其中还有不少天枢道君直系亲眷,包括他母亲那一脉。

真按族规,那些死的、流放的,都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法令如山。”

他面上没有丝毫动容之色,垂眸道:

“我未能明察秋毫,按族规,也要受鞭刑,择日可一同处置。”

摇光君一向知道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今日对他的狠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无奈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试图最后挣扎:

“那新任族长呢?谁来补那些缺?涂山氏虎视眈眈,处置了钟离氏上面那些人,整个钟离氏的运作就停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家族,你要谁来维持?”

天枢道君抬眸瞧他。

摇光君立刻拒绝:“我可干不了!再说了,这些人抬举我几分,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把我丢在这里,没几个人真心实意服我,局面肯定更乱。”

说完这番话,摇光君觉得自己从那双琉璃般的眼眸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废物”两个字。

“我会留在这里,直至挑选出能执掌钟离氏的人。”

总算是说到正题,摇光君捡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你为何突然从琅嬛福地消失?这一个月你都跑哪儿去了?”

“昆吾那边不敢声张,暗地里找你都找疯了,倒是神农宗那边有风声说你去过,可你要是去了神农宗,这一身伤怎么半点没好?”

“还有——”

摇光君凝眸注视着他的胸口,像是穿过血肉,注视着他那颗金丹。

“你这一身修为,是怎么回事?”

摇光君早就猜到,他这次闭关修炼很可能毫无进益。

却怎么也没料到这不仅没有进益,甚至还倒退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这一个大境界,他当年花了七百年的时间才跨越,七百年光阴!何其宝贵!

摇光君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对面的人忽而起身,走向了二楼窗边。

这是钟离氏的家宅。

永远寂静、肃穆、只有剑啸声回**的古宅。

然而,当他轻轻推开窗,一阵阵孩童的笑声便涌入他耳中,他的视线越过霜华浸染的枫林,几乎一眼就寻到了那个被一群小孩子所包围的身影。

“——谢檀昭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妖可杀不可辱!你再告诉这些死孩子能骑在我背上玩,我就趁你不注意把这些死孩子全吃了!”

钟离氏的孩子实在太多,只要认识一个,那么剩下的孩子就会像挖土豆似的,一串串地冒出来。

昭昭只不过是在宅子里撞见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在哭,想让离风变成原型哄一哄她。

没想到刚刚哄好,这孩子就跑回去领来了一大帮孩子,都说想摸大狗狗。

昭昭本来也想拒绝,但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钟离舜幽幽开口:

“没关系师尊,要是为难就算了,这些弟弟妹妹只是因为从小被关在宅子里,没有去过外面,没有见过小狗,反正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不能有喜欢的东西的日子……”

昭昭哪里听得了这种话,立马道:

“摸!都可以摸!每天把那么贵的灵果当水果吃,养得油光水果的犬妖,就是用来给人摸的!”

离风呲着大牙被昭昭打回原形,只能无能狂怒。

一旁的白狐掩唇轻笑:

“主人的名讳也敢直呼,这样一身反骨的犬妖,真是没有一点妖德——主人,下次你们若是再有外出,就别带他了,就算奴睡着了,主人也可以叫醒奴呀。”

昭昭已经做好了收留钟离舜的准备,涂山氏迟早会知道,也就没有再避讳带着白狐。

离风听不得这白狐又开始捏着嗓子做作撒娇,磨着后槽牙道:

“是,我们犬族,哪有你们狐族有妖德?”

“狐狐!”

听到关键词的小朋友突然双眼放光,转身便冲向白狐。

“你是狐狐?可以摸摸你的大尾巴吗?”

白狐满脸惊恐,连忙冲向在树下**秋千的昭昭。

“奴的尾巴只给主人摸!”

坐在秋千上的昭昭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她笑盈盈地摸了摸白狐的头,又转而露出几分戚戚然的神情:

“小白,你知道的,他们从小就没有了爹爹娘亲,连门都出不去……”

“又不是我把他们关起来的!”

被昭昭叫做小白的白狐气得炸毛。

他的毛皮日日都要保养,被这些小孩子摸坏了摸脏了可怎么办!

怀中的小女孩抬起头,欣喜地问:

“狐狐也有名字吗?他的名字叫小白?”

昭昭握着小女孩的手,摸了摸白狐被气出来的狐狸耳朵。

秋日温柔的日光下,少女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暖阳,发丝随着轻轻摇晃的秋千在风中微微飘散,似蛛丝般一层层地缠绕住了什么。

站在小楼上的天枢道君听见她说——

“狐狐没有名字,只是我给他起了名字。”

“以后,你叫他小白就好啦。”

枫叶簌簌而落,微凉的秋风里,有什么记忆被翻动。

那是他在谢家伤势痊愈的第一日。

少女小心翼翼地替他拆下纱布,明明那些可怖的伤痕已经愈合,但她不知为何,手指拂过他的肌肤,仍谨慎得有些微微发颤。

她将替他新做好的衣服放在屏风后,安安静静地等着他换好衣服。

从屏风后走出时,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惊艳神色。

少女慌乱地错开视线。

跨过自家门槛时,明明是走熟了的路,她却差点被绊得一头栽倒在地。

他几乎是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臂,扶她站稳后才松开。

屋内的谢家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人。

少女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微微笑着,又带着几分郑重地向家里人介绍:

——他就是我捡回来的那个人。

——他失去记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但是我给他起了名字。

——从此以后,他就叫谢兰殊。

原本以为早已被千年岁月冲散的记忆,不知为何,回忆起来竟清晰得分毫毕现。

他记得握住她手臂的温度,她绯红如霞的脸颊。

记得个子只到他胸膛,却仍挡在他身前,想让他心安的背影。

人间有传说,据说人的姓名里藏着人的魂魄,若是轻易将姓名透露给游魂野鬼,便会被俘获吞噬,从此消失在人间。

可却没有人知道,被赐予名字的人,也会从此成为对方的傀儡。

永生永世,被禁锢在这个名字之下,不得解脱。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处理钟离氏的事情,是为了她吧。”

摇光君走到窗边,与他一道望向窗外的景象。

“她似乎因为一些因缘巧合,认识了钟离氏的一个孩子,那孩子有些天赋,但在族內无父无母,时常受人欺凌,谢姑娘心肠软,就想要将他从钟离氏带出去。”

“不过,钟离氏想跟她走的孩子似乎不止一个,全都眼巴巴瞧着,我暂时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便卖了些旧情,让她先在宅子里住几天,替我安抚一下他们。”

天枢道君偏过头,视线落在他脸上,冷若琉璃的眼眸似凝着霜雪。

摇光君见他这副模样,生出几分逗弄之心,故意意味深长道:

“没错,确实是有几分旧情……”

桌上茶盏毫无征兆的炸开,摇光君吓了一跳。

“好好好,我说的旧情是她当初来昆吾的时候,天璇那几个老头拦着她不让她见你,她就气得揍了天权一拳。”

摇光君悠悠道:

“那几个老头的脾气你也知道,修仙修得太久,凡人在他们眼里与蝼蚁无异,我呢,就替她拦了一下,大约是因为这个,她对我印象挺好,就答应下来了。”

天枢道君缓缓收回视线:

“我没有问你这个。”

“行,你没问,都是我嘴碎行了吧。”

摇光君懒得拆穿他,看着底下那些孩子道:

“其实,让她把这些孩子带走也挺好的,我这些日子在即墨城打听了一下,她在明烛山买了山头,建了宗门,她那位师尊还向丹药铺提供上等丹药,价格不菲,钟离氏想要恢复元气,没个几十年是不行的,这些孩子留在这里也是耽误了……”

窗外,枫树下的少女从秋千上一跃而下。

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趴在地上被小孩子投喂的犬妖也终于被她变回了人形。

犬妖生得高大英俊,身上蓝袍垂挂着妖族特有的坠饰,从他不情不愿的神色看,应是与少女结了妖契才会对她言听计从。

“谢檀昭我跟你说,你今天这么对我,没有一顿炙羊肉说不过去。”

“炙羊肉要冬天吃才好吃。”

“骗人!上次曜灵说想吃你就带她去吃了!”

被昭昭摸过狐狸耳朵的白狐,露出耳朵后便再没收回去,亦步亦趋地跟在昭昭身后,温声细语地问:

“什么是炙羊肉,奴从未见过,主人下次可否带我一起?”

昭昭被他们俩缠得头疼,只得敷衍: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今天先去赏红枫!”

昨日问过摇光君,说钟离氏的宅邸后方有一片镜湖,晴日湖上赏枫最是风雅,昭昭心驰神往,今日便想着带这些没出过门的小孩子去游玩一番。

只是可惜,钟离氏的厨子手艺也不怎么好,要是他们有人会做饭就好了。

不期然地,昭昭又想起了谢兰殊。

他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学得很快,就连厨艺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管昭昭想吃什么天南地北的菜,只要他尝过一次,都能做得八九不离十。

“麻烦你。”

昭昭停在钟离氏的侍女旁边,笑着递给她一袋子灵石。

“能否替我们跑个腿,去附近的食舍买些吃的,送去镜湖的船上。”

侍女垂眸应下。

昭昭又付给她一些跑腿钱,这才与众人一道启程。

甩开那些追逐上来的回忆,昭昭想,那些吃惯了的口味其实也不是不可替代。

这天下美食如过江之鲫,岁月漫长,还有许多美味等着她尝遍。

秋水汤汤,惠风和畅,昭昭出钱寻了两位船夫,载他们划船赏景,小白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竹笛,见昭昭望过来,他眨了眨眼。

笛声悠扬而起,船身拨开湖面,两岸枫叶经过几夜风霜,红如烈火,灼灼耀眼。

昭昭有些出神。

岸边,雪色衣袍扫过一地红枫,迟迟而来的身影望向湖水之上的船影。

回忆里的少女笑靥如花,眼里明亮如晨星。

——等家中琐事料理妥当,我们就去四处游历怎么样?

——夫人想去何处?

——唔……春天去看瀛洲玉雨,夏天去游湖采莲子,秋天最宜去宛州看红枫,等到冬天,我们就去青州的草原上吃炙羊肉!

雀跃的嗓音忽而沉寂下来,伴随着离恨天呼啸而过的风。

——那我想要与你一起度过的后半生,分享给其他人,也没关系吗?

她果真说到做到。

默然伫立许久,他转身离去。

赏枫半日,船舶靠岸,侍女提着食盒等候在侧。

早就饿肚子的孩子们期待地看着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道道精致鲜香的菜肴。

只是端出最后一样时,昭昭的脸色忽而一变。

“怎么还有阳春面?”

离风有些奇怪。

“这么多大鱼大肉,一碗阳春面有什么可吃的?”

昭昭垂眸瞧着那碗阳春面看了许久。

从前在云梦泽时,谢兰殊虽然会做许多菜式,但昭昭最喜欢的,还是他第一次学会下厨时,半夜偷偷给她下的那碗阳春面。

还未等她开口,一旁的小白突然伸手从她面前端走了阳春面,昭昭抬头望去,貌美白狐无辜地眨眨眼:

“奴需克制饮食,这些大鱼大肉奴吃不惯,可以吃这个吗?”

昭昭哑然良久。

“没关系,你吃吧,”她笑了笑,“只是一碗阳春面而已。”

作者有话说:

绿茶狐狸专克嘴硬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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