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寒觉得自己真的很傻。
他第一次在那万魔殿中看到李承天的虚影的时候,就觉得这男人很眼熟。
可当时他以为李承天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童年或许还残留了一些印象。
但现在,当看到那拉面店老板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什么都明白了。
当时的那种熟悉感,并非来自自己童年的记忆。
是因为自己经常都会和罗阳看到这张脸。
而他,就是李承天。
“说实话,李牧寒,我并没有想到你能活到现在。”
李承天的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长刀,那把刀有些卷刃,但丝毫不影响它所释放出的杀气。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李牧寒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他一直当做父亲的男人,现在却似乎对他的这种心情没有半分的共鸣。
“是啊,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将你送到门达罗萨之后,我便一直关注着你。”
“是你把我送到门达罗萨的.......是你让我经历了那一切,是你......让那些孩子们都死在了我的眼前.......?”
李牧寒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心情再去面对李承天。
这个在常越和老一辈眼中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人,对于自己而言,他是如此的卑劣与不堪。
“是的。”李承天微微扬起下巴,那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把你送进门达罗萨,没想到你竟然活了下来,而且还扼杀掉了其他孩子们的心智,成为了那个唯一,你可真了不起啊,李牧寒,不......你根本不配叫这个名字。”
黑色的卷刃长刀发出了一阵龙吟之声,李承天的右眼在此透射出了青绿色的光芒。
“给我闭嘴。”
一把飞剑从天而降,直挺挺地立在了李承天的眼前。
夏玥的眼神冰冷,凝视着李承天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敢骂他,我就杀了你。”
李承天微微瞥了一眼夏玥。
“都是一丘之貉的怪物罢了,倒还学会互相舔伤口了,真是让我作呕。”
夏玥双眸透射出一股冰寒之气。
下一刻,那把长剑腾越半空,如流星划落,剑光闪烁,幻化出十余把剑影,它们环绕在夏玥周围,形成一道道璀璨的光环。
夏玥的身姿如同舞者般轻盈,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飞剑随着她的意志,化作一道道寒光,直指李承天的要害。
然而,李承天不骄不躁,他单手握刀,爆喝一声,将十余把飞剑悉数震开,而后那把黑色的卷曲长刀从头劈下,直指夏玥的头颅。
当——
就在这瞬间,李牧寒踏步上前同时拔剑替夏玥挡下这一击。
但这一刀势大力沉,李牧寒无力继续抵挡,只能倾斜剑身卸力的同时另一只手抱住夏玥朝一旁扑去。
“没有了我送给你的万魔殿,就只有这点能耐了吗?”
黑色长刀劈砍在地面上,尘土飞扬,大地震**。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只是笑着单手将刀扛在肩上,冷冷地看着李牧寒。
“吕洞宾的天遁剑法虽然玄妙,但你们得知道一件事,让这套剑法出神入化的不仅仅是剑法本身,还有吕洞宾那惊世修为。”
他一边说着一边扛着刀走向了李牧寒。
“于你们而言,这套剑法只学了形而没有意,不过我本来也不应该对你们这些鹦鹉学舌的怪物抱有什么期待。”
他的瞳孔冰冷如一潭死水,这和李牧寒在万魔殿内看到的李承天的虚影大相径庭。
“这么多年了,我每天看着你生活,看着你上学,看着你交到朋友,看着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李承天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你根本不明白,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并不是你应该拥有的,你夺走了我女儿的一切,你这个怪物。”
“李承天......前辈。”
李牧寒轻轻将夏玥扶到一边和云中仙坐在一起,刚才和李承天交手的几个回合,夏玥也身受重伤。
而后李牧寒此刻单手持剑朝旁走了两步,尽量和夏玥拉开距离,也让李承天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您知道李玲安还活着吗?”
李承天冷笑一声:“我已经知道了,小子,那个不过是你的变化之术。”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在那一瞬间,我竟然真的以为我的女儿,还活着,像普通人一样,长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叹息之后,他在此抬眼,凝视着李牧寒:“你,常越,林泽,陆山,你们再一次戏弄了我。”
“您的女儿,李玲安,的确还活着,前辈。”
“住口。”
李承天不怒也不恼,只是轻描淡写挥了一刀,一道黑色的刀气赫然斩向了李牧寒。
李牧寒猛地睁大了瞳孔,而后驱策剑身抵挡这一击,但很快他就明白,李承天并没有要和他试探的意思,是直接奔着杀他而来。
这一刀。
自己挡不住。
就在这一刹那间,抱犊山突然响起了一阵古琴之音,肃杀而深沉。
它像是从远古的战场传来的低吟,带着岁月的沧桑与战争的残酷。
琴声初起时,宛如远山的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然而,随着琴音的逐渐加强,那风声逐渐变得凛冽,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尖锐。
转瞬之间,那黑色的刀气便被这肃杀的琴音所震碎。
李承天冷笑一声,而后看向那抱犊山顶。
“广陵散......不错。”
而后李牧寒便听得那抱犊山之上传来了嵇康的袅袅余音。
“吾昔游于世,抱琴长啸,不羁于俗,今虽逝矣,而余音绕梁,未尝绝也。汝等后生,当以宽厚为怀,饶有馀地,勿使苛刻。”
李承天长刀指向那抱犊山顶:“嵇康,常越行事,与我有何区别,他要的是那只怪物,我们的做法都无异于要将李牧寒置于死地,你为何助他不助我!”
他的声音震天,几乎整座山都在摇晃起来。
“人活一世,宜存恻隐之心,留一线生机,使晚辈得以续命,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吾虽远去,琴音犹在,愿汝聆听,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要是不呢?”
李承天嘴角上扬,似乎并没有将嵇康的警告放在心上。
“我能斩了秦广王,也能斩了你,嵇康,不要多管闲事。”
良久,那山林之间的琴音悄然平息。
只剩下一阵清风拂过细柳而发出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李承天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算你识相,嵇康!”
可他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因为当他回头再去看李牧寒的时候,那一阵微风轻抚过了他的面颊。
而此刻站在他身前的人也不再是李牧寒。
而是一名身着白色古朴长衫的黑色长发少女。
少女脸色的表情无比邪魅,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雪白色的长剑,剑柄上一串剑穗随着清风徐徐摆动。
而那剑穗上赫然刻着一个“沈”字。
李承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凝视着那将李牧寒三人护在身后的少女,缓缓开口道:“白老师,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