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蔷薇的小院子面积刚刚好。

小城乡镇里的房子花不了什么钱,她用自己的稿费将院子买了下来,然后花了两个月布置。

那两个月她被各种装修琐事填满,日子不算无聊。如今院子已经出落得别具一格也不乏温馨。

她和邹时了刚走到栅栏门外,感应灯已经提前亮起,她伸手推开,接过青年手中的向日葵插在栅栏玄关的花瓶里。那里还有一盏日照灯,能延长花期。

“你饿了么?”温蔷薇边收拾边问。

这看似日常的问话让邹时了心头一暖,已经有好多年,没人这样问过他。他点点头,得来女孩展颜笑笑说,“等着,我去弄吃的。”

说完,径直去了厨房。

他以为她要下厨,正要借机夸一番,却见她拿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看样子要出门的架势。

十分钟后,她从门外端来两碟菜。一叠青菜,一叠红烧肉。

“隔壁大娘给的。”她狡黠地吐了下舌头。

温蔷薇性格外向,与朴实的邻居们相处得不错,于是早早便用钞能力买通了邻居大娘,每天从她那里混饭吃。

没办法,她被槐墅的厨师养刁了嘴。简单的菜她会做,但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她自己难以下咽的程度。

“哦,原来这就是‘弄’的意思。”

“不擅长的事儿我就不做,我不惯着自己。”女孩举着两盘活色生香的菜肴,毫无忐忑对邹时了道。

邹时了嘴上嫌弃,脸上的笑意已经快挂不住。因为这样的情景,与他十年前曾想象过的,与温蔷薇的婚姻生活,别无二致。

“那……米饭呢?”他环顾片刻,问。

温蔷薇嘴角一僵,“保持好身材的秘诀就是——晚上杜绝米饭。”

“某人找补的功夫有所长进呢。”

女孩头一歪,扯出一个迷之微信的表情:“某人找麻烦的功夫也有所长进呢。”

气氛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活跃了,超出邹时了的期待。

他以为,自己也在温蔷薇的排斥范围内。可她将是非分得那样明白。

是的,当年放弃她,他错了。可如今他大费周折替她交换来了想要的自由,至少弥补了一点当初的错误。这么一算,她实在没必要矫情到此生不见的地步。

只是邹时了总恍惚觉得,真正刻骨铭心的爱,反而是无法分清对错的。

哪怕对方曾将全世界送到你面前,可只要哪一天,他忘记提醒你吃早饭,忘记出差时给你带礼物,忘记……就忘记这么一点小事,都足以让你闹翻天。这才是爱。

爱的本质就是绵延不绝的在意和疼痛。

而面对他造成的痛感,她竟消化得那样快……

*

京城。

国宴。

大选尘埃落定,大会堂里群英荟萃。

曾经的地下太子爷转地上。肖响作为长子,更是直接以肖氏的名义给国库捐款,助力新型洲际导弹的研发。

“国强则民强。”作为杰出商业家发言时,他声音铿锵讲。

之后的过场,让他都几乎手忙脚乱,直到后半夜才偃旗息鼓。接连三日,他几乎没怎么进食过。

因为保持一定的饥饿等于保持头脑清醒。这样的场合,他不能分半点心。

只是过场结束,力一脱,他还是没什么饥饿感。肖书桥给他叫了份餐点到房间,陪他一起吃。可他吃得慢条斯理,没尝几口,就搁了筷。

这几个月来,“温蔷薇”这个名字无处不在。

因为全世界知情人都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一旦看见肖明月,全部唤“蔷薇姐”或者“肖太太”。唯独肖书桥聪明,一直模棱两可地叫“姐”。

蔷薇姐,是姐。明月姐,也是姐。

聪明人此时看出肖响的食之无味,忍不住说:“姓邹的行踪有点古怪。三个月内,已经去了好几次江市。我查过了,他的事务所在那边有业务。不过,江市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大业务,值得他三番两次亲自跑去?”

肖书桥点到为止,肖响的眼睛微微眨了下,却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

正当聪明人都觉得奇怪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低沉的男声说:“不用找了。”

“啊?”这下连肖书桥都错愕。

肖响翘起二郎腿,后仰在老板椅背上。他瞧着落地窗外,正在烈风中飞扬的国旗,不知怎地觉得累极。

不管是肖老爷子的逼迫和顾虑,以及如今他身上需要承担的东西,还有在庞大商业结构里的合纵连横,都让他心力交瘁。

当初选择温蔷薇,不就是因为她乖、识时务,虽然有爪子但知进退,很少让他心累么?

如今两人中间隔着结结实实的隔阂,还有她的不理解与退缩,更有肖明月迟来的深情……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和她,就算再见,亦不可能了。

肖响花了三个月时间,从愤怒,到冷静,再到权衡利弊,终于狠心做下这个决定。

曾经的感情是真的,因为曾真实拨动过他的心弦,给他带来的体验不比肖明月给的少。所以与温蔷薇结婚的心思,也是真的。

但这些统统建立在,当时两人的结合顺风顺水、没有阻碍,连肖老爷子都极力赞成。

更何况除她以外,他想不出还有更适合的人选携手一生。所以在必须分手和必须绑住她这两个选项里,他选择了后者而已。

而今……她为了躲他费尽心思,生死不复相见的感觉,让肖响的心也逐渐冷却了。

既然各有志向和规划,他何必非要亲口得到她的某种答案才罢休?

一定要亲眼看着她与邹时了重修旧好,亲耳听她说出那句“你已经得偿所愿,我也旧情难忘,大家都回到了正轨上,过去两清”才算完吗。

对高高在上的肖长公子来讲,光是想想这种情景,对他都是一种凌迟。

近两年,肖响对温蔷薇情感的变化,肖书桥是看在眼里的。这还是第一次,他真正感受到肖响的妥协,令口口声声不在乎儿女情长的他都忍不住轻叹口气道:“挺可惜的。”

“呵,”男人自嘲地笑:“有什么好可惜。我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得到了。”

“是吗?”肖书桥轻轻挑眉,“可听说,最遗憾的爱情莫过于……双方都还有爱,但双方都选择了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