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时了的脸从手机屏后歪出来,表情吊儿郎当地盯着肖响。
青年男子身着衬衣和灰褐色的马甲、笔直修身的休闲裤,显然与他在婚礼场合穿的不一样,说明这里就是他的主场,才能随意变装。
温蔷薇的视线落在门口,胳膊却还架在肖响的大掌里。
那双大掌莫名地比先前更用力,但此时的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尽管十年的时间,已将往日少年催成了独挡一面的男子,还让他清澈的双目被迫戴上了眼镜。但他的眉眼间还保留着熟悉的笑容与暖意。只是作风相较过往,稍显不羁。
几乎是刹那地,女孩瞳孔里的伤心收了个干净,取而代之是的惊和疑。
倒是肖响率先反应过来。
手下的人曾偷偷拍过温蔷薇去墓地的情景,包括墓碑上的照片。除此之外,在初遇温蔷薇时,那些人也已经做过背调,所以温蔷薇在肖响面前其实一直都是透明的。
温家的关系组成,温蔷薇身边的亲、友、爱人,等等。
只是她一直傻傻地,以为她将邹时了瞒得很好。
“呵,”肖响冷笑出声,攥住女孩的手劲越加越大,“我当怎么走得这样干脆,感情是心上人诈尸了,所以后悔和我结这场婚?”
现在的肖响和温蔷薇各有念头。
一个认为,自己只是替身,肖响真正想娶的是肖明月。
一个认为,温蔷薇只是借着肖明月的由头,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抽身。
果然,两人之间毫无信任可言。
与其说不信任对方,更多的是不信任彼此之间那份爱。
邹时了没急着靠近,因为外边的保镖尽职尽责地将他拦腰隔离了,只等肖响一声下令,谁知男子先出招。
他晃了晃手机说,“不小心将肖大少的所作所为录下了。万一手滑,发给记者,到时肖总不仅要头疼怎么和家里那尊神交代,还要面临私闯民宅的问罚。”
说完,他看似贴心地叫上:“对了,忘记自我介绍。周全律师事务所创始人、国际律师协会成员——邹时了。肖总,幸会。”
温蔷薇还在发愣,脖子都快僵了,像是要把门口的人看出一个洞。
偏偏邹时了像是于心有愧,分明感受到了她灼热的目光,却迟迟不敢与她对上。
骤然,肖响诡异地噙了一抹笑,“这样一来,倒是好办了。”
说着,他侧脸看了还在发呆的女孩一眼,唇边的笑顿时变了味道,嘴角变成了锋利的弧度:“既然律师在此,你不是想出婚前协议么?什么条件,告诉邹律师,随意起草,我签字就是。”
温蔷薇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压根不知道肖响在说什么,她与大家的频率仿佛不一样,她身在十年前——
寻找寺庙的山路上,暴雨骤降。准备不周全的她陷入危险的失温境地。
失温的人会因为温度的极速流失而产生错觉,从而以为身体炽热开始不自觉地脱衣服。等衣服脱得干净,最终被活活冻死。
之所以邹时了能快速进驻温蔷薇那颗青涩的心,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十六七岁的温蔷薇,在失温幻觉下开始乱脱衣服,被迫让男孩看见了她的清白。
那时她天真地认为,谁看了她的身子,就该是她要嫁的良人,所以她总缠着邹时了要这要那。
这段过去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因为觉得羞耻。
即便除此之外,她与邹时了之间纯洁得连一个像样的吻都没有,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这辈子就是他了,只能是他。
熟知命运弄人,她得到消息,说他枉死在等她的高墙之下。
不开玩笑,她几乎随他而去。
若非知道邹时了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好好地向阳而生,她早就不留恋这看似繁华茂盛、实际荒芜的人间。
……
“蔷薇,温、蔷、薇。”
原本还装云淡风轻的肖响,声色终于忍不住厉了起来。
“是男人就别逼她。”
邹时了也正色,收了手机,直接去抓保镖的手。
保镖想继续阻拦,他除了力量对抗,眼神也紧跟着剜过去,其中的狠度隔着镜片也不容小觑,“你们是对自家主子没自信,还是已经当惯了狗,喜欢挣表现?”
肖响确实没将邹时了放在眼里,他点点下巴,保镖终于放行。
邹时了大步流星过去,用身子隔在温蔷薇和肖响的中央,即便在肖响浑然天成的气势下他也没败下阵去,颇有个男人的样子。
他一点一点将温蔷薇的胳膊从肖响掌心抽出,“放她走吧,肖总。”期间目光却一直与男人对峙着:“如今你也算是夙愿得偿,还有什么好纠结?不管今日的新娘是谁,只要蔷薇不再出现,肖明月就只能待在你身边,直到肖老先生荣登大位,可对?真到那日,届时你身边究竟是花还是明月,他老人家根本不关系。说起来——蔷薇逃婚确实帮了你大忙。在恩人面前,按理应该是客气礼貌一些。”
邹时了分析得头头是道,可肖响完全听不进。
他眼里只有温蔷薇的态度,于是视线别到男子后方去,“你怎么讲?”
温蔷薇再懵也只能先把眼前应付过去。
眼前就是:她没办法,跟一个心里藏着其他女人的肖响回去。
“肖总,是我表现得还不够到位吗?”她学着邹时了的语气,演疏离,甚至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回家吧,今晚可是真正的洞房花烛呢。”
肖响气得胸膛起伏,挪步想要接近她,却被邹时了又刻意一挡。
他本来给温蔷薇几分薄面,一直忍受着挑衅。可这姓邹的太不识时务,一而再三,肖响内心怒火浮动,于是将无法宣泄的情绪悉数倒给对方。
当右勾拳过去的时候,邹时了仿佛料到了肖响会如何出手。
在国外诸多年,他除了努力念书、韬光养晦,强身健体也没闲着,还抽空拿了个市辖区的散打亚军。
于是温蔷薇眼睁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斗拳脚,卧室里的装饰品大多也因此倒了下来,摔在地上,碎得壮观。
她知道,肖响的保镖都随身配武器,真要肖响吃亏,邹时了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当现场犹如暴风过境,她终于忍不住冲进战局想要阻拦,却不知被哪个冲昏头的猛一推。
尚且虚弱的女子顿时滑进碎片里,面容着地,传来肉过刀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