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办公室稀稀落落开灯声,文久一猛的睁开眼,她刚才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午休已过,她忙发给秦茹,“我有事需要麻烦你,你在忙吗?”

秦茹电话很快打过来“怎么了?”

“你在单位吗?”

“在呢,你说吧。”

文久一略显扭捏,“我有个…朋友,他爸脑出血在你们急诊。

刚才他老婆给我打电话支支吾吾说有困难,我也不了解什么情况。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看一眼,打听一下他这个出血情况和后续治疗,大概需要多少费用…”

文久一话还没说完,急性子秦茹道“知道了,等我信儿吧,患者姓名告诉我。”

“我不知道叫什么,就知道姓舒。”

听到姓舒,秦茹顿时明白文久一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找到自己了。

秦茹大步流星走到急诊,护士看见她,都是先问好再退避三舍。

“刚才脑出血送来姓舒的患者在哪?”秦茹随便抓了个小护士问道。

“主任,患者在急诊躺着呢,他做完检查,患者爱人不同意手术,现在又联系不上患者儿子,门口站着的两个女人都是患者家属,不知道怎么想的!”

秦茹顺着小护士手指的方向看见两个女人。

年长那个在擦眼泪,她身边不算高的女人跟她说着什么,秦茹缓缓走过去。

“不治了,不治了…我这辈子都赔给他了,也够了。”

秦茹向旁边刚走过的护士招了招手,“急诊刚接的脑出血患者,姓舒。出血位置,出血量,医生建议,五分钟之内告诉我。”

没一会护士就跑出来,跟秦茹说着什么,谁敢真的让顶头上司等自己五分钟。

秦茹点点头,又踱步到那两个女人身边。

只听那个年长的女人委屈的哭诉着,“他手术完肯定也要康复,我没有经历也没有条件再伺候他了。他现在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就骂我,模糊时就摔东西。不救了,人拉回去,就让他走了吧。”

年轻那个道,“你也不能就自己决定啊,得等舒若申看他怎么说。”

“他要想救,就让他自己伺候他爸,我是伺候不了了。”

秦茹听懂了,立刻找个安静的角落给文久一打了电话“患者出血性脑卒中,脑页出血,出血量25ml,从出血量和出血位置来看,不算严重,术后积极治疗应该恢复的不错,大概需要康复半年左右。手术住院加后续康复费用七七八八怎么也要至少五万。

现在患者的问题不是手术费,是他家属就把他扔在这不管了。

不想治就带回去,扔在急诊哭给谁看?医院不是慈善机构,这么好的黄金时间不用来救人,在这浪费,这些家属太无知了。

患者现在有两个家属在这,一个是他爱人,另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儿媳妇,目前就是这个情况。”

文久一听的又气又恨,“如果这人是你朋友,他家条件捉襟见肘,父母关系又不好,他问你意见时,你该怎么说?”

“涉及到生死,无论什么关系都不可以替人家做决定。

你劝他放弃,他现在同意了,过几年他条件好了,后悔了,觉得当年听了你的话没救他爸,恨你一辈子怎么办。

你只能像我一样把实际情况告诉他,怎么选择是他们自己的事。

而且后续康复是要有人照顾的,我看他妈是不想陪,他能不能陪护,这些你都要跟他讲清楚。”

秦茹言简意赅,文久一感激涕零,“我知道了,谢谢你。”

“小事,有事随时找我。”

“呃……”文久一欲言又止。

“放心,曲成我俩没联系,汪普我也不会说这种事。”

文久一放下心,真诚的说,“谢谢你啦,再见。”

挂断电话,文久一内心五味杂陈,她自问如果是头婚,她会选择舒若申这样的家庭吗?

她一定不会,即使不能强强联合,她也不要别人拖她后腿。

文久一的父母已经毁了她的童年和少年,她必须顶着父母的光环找一个能依靠的男人。

单凭这点,她永远比不上徐宝渔,她自惭形秽,对舒若申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虽然父母不喜欢她,但也不需要她照顾,即使需要她照顾,肯定也不需要她拿钱,虽然她受尽精神上的摧残,但她的确不曾经历过背负着全家的重担。

时间宝贵,文久一停止联想,给舒若申发了条信息“你在忙吗?”

舒若申秒回“不忙,午饭开心吗?”然后配了个不高兴的表情。

文久一不解,舒若申是怎么做到不接徐宝渔和他妈电话,但却秒回自己的信息的?

难道是他故意不想接?但即使不想理徐宝渔,也不可能不管他妈吧。别想那么多了,直接问好了。

“方便电话?”

舒若申直接打过来,语气透着吃醋阴阳道“这是吃完午饭了?吃的开心了,下午想起来关心我了?”他那边听起来风餐露宿的。

文久一问道,“你干嘛呢,在哪里?”

“上午跟你说了啊,在工地帮忙干活呢。可能午饭太好吃你没注意看。”舒若申就是这种一件小事能阴阳到老的性格。

文久一又问,“什么工地?”

“现在有四处电站同时开工呢,我这周基本没去公司,都各个工地跑,在这监工呢,今天这个工地工人有点少,我也帮忙搬搬砖。你是老板娘,怎么能理解人间疾苦。”

“那别人给你发信息你怎么看不见?”

“我把消息提醒关了,只有对你单独开启,你来信息有声音。我把手机放在小监理那,告诉他手机响了立刻叫我。不对啊…你怎么知道别人给我发息信我看不见的?”

舒若申不是油嘴滑舌,他说的是真的,不然他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爸生病了。

文久一调整了一下情绪,严肃道“舒若申,我现在要跟你说点事,你有点心理准备。”

“文久一,你要是跟我说你要跟曲成结婚,我就在婚礼上去抢亲!你看我能不能干出来!我昨天都想好了……”

这一句搞的文久一鼻子有些酸,“你别闹听我说!你爸脑出血,现在在三院急诊。你妈不同意手术说不想伺候他,不想陪他康复。

徐宝渔联系不上你,给我打了电话。

我找人问过了,你爸目前的情况还可以,出血量不大,也不是脑干出血,手术后大概康复治疗六个月左右,应该可以自理。

但具体能恢复到什么状态没人能保证,需要看他自己的配合程度。

手术到康复的费用大概需要五万左右,你妈现在把他扔在急诊不管,你是唯一可以决定他生死的人,你需要立刻去医院。”

舒若申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文久一看了一下电话他没挂,“舒若申?舒若申…你说话呀!”

舒若申突然哽咽道,“我以为你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结果不是……还不如不想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以来我以为我只要还钱就可以,为什么现在我还要面对这种事?”

文久一宽慰他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也不了解你父母的感情到底如何,你以前总是很抗拒说这些。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果你选择救你爸,那后续康复陪护,你妈妈拒绝的话…你能陪他吗?”

舒若申有些愤怒,“我不能,他在我出生后就惹事跑了,到我上初中才回来。

那时候我妈为了养我,租了个摊位卖衣服,后来慢慢做大买了摊位,买了门店,他坐享其成的回来了。

回家那些年他对我妈还不错,也算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后来他盲目扩张搞的家里破产了,他就疯疯癫癫的,我妈说他是在外躲事那些年,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一直照顾他。

给他吃药他就骂我妈要下毒害他,我妈只能把药碾碎放在饭里给他吃,他现在又这样了……”舒若申抽泣着,文久一的心也跟着抽泣,她竟不知道他小时候也这般不容易。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的日子刚缓过来点,真的是刚缓过来一点,刚看到希望,能让我喘上气了……文久一我天天拼命跑工地就是希望让曲成知道,我不是白挣他这份工资的。我也想好了,第二季度进货前,我一定跟他辞职…可是现在…”

文久一打断他,“不说这些了,先去医院看看吧,她们还在医院呢。”

舒若申无助道,“我很想你,这个时候我真想抱着你大哭一场。”

文久一强忍着回应他的冲动,“先去处理好医院那边,回来再说,好吗?”

舒若申有气无力,“知道了,我现在去医院,三院是吧。”

“嗯,新区分院,就在咱们…小区旁边那个。”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慢点开车,路上你也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