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文久一每天从汪普家离开,都直接去曲成那,没有回家。

她不敢,她怕舒若申在门口等她。

她怕看见他,又怕看不见他,索性不回去最好了。

今天曲成也没有问她下班去哪,应该是有事在忙吧。

文久一压低脚步往家走,手机突然亮起来。

是陈滢发来了视频通话。

“你猜我在哪?”

“我猜你在我家楼下。”

“那是差点意思,不过也快了。”

“什么意思啊?你在哪呢?”

陈滢晃了晃酒杯,“我在外面喝酒呢啊。”

文久一怼道“你喝酒你跟我放什么狗屁,说你快了。”

陈滢笑嘻嘻道“我在一家叫什么‘早茶夜酒’的饭店喝酒喔。”

文久一迷茫,陈滢城市开早茶夜酒了?曲成没说过啊。

陈滢突然把我摄像头转给曲成,曲成脸颊微红,看着文久一笑。

“啊!你们,你们怎么在一块,在哪呢?”

“都说了早茶夜酒,赶紧的,快点来。”

“你真狗,你到了不告诉我,找老曲。”

“可不是啊,是老曲要给你惊喜,让我们偷偷回来的,头等舱他给报销。赶紧过来,别墨迹。”

“等着吧。”

文久一先是一阵狂喜,之后一种无助感瞬间将她包裹,让她动弹不得。

她不想去?怎么会呢?

每年她都盼着陈滢回来,难道陈滢现在也不能让她在意了嘛?

她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手臂,告诫自己,文久一,你快点去,立刻马上,收起你的胡思乱想。

文久一一边告诉自己要微笑,保持开心。一边伸手拦了一辆车。“早茶夜酒,谢谢师傅。”

但她内心深处,真找不到往年的那种期盼了。

她竟然觉得,一个汪普就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这陈滢回来了,两边都要照顾,太累了。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周遭的一切感觉就只有压力和累。

对面楼上的一个小窗户里,舒若申看到自己最爱的女人打车走了。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先是在楼下徘徊,然后好像接了一通电话就离开了。

她去了哪里呢?去找谁?如今他已经没资格去追问了。

文久一的客厅和卧室窗子,正对着徐宝渔家的客厅。

宽宽的马路,仿佛是他们心中的距离。离得很近却够不到彼此。

缘分真是很微妙的东西,缘分在的时候,舒若申可以在城市的任何角落找到她。

缘分不在时,一路之隔竟也从未遇见过。

曲成当年选择送文久一这套房子,单纯是因为离汪赫词很近,照顾起来方便。

文久一曾在心事中写过,希望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房子,多小都可以,奢望是离女儿近一些,曲成便牢牢记在心里。

舒若申从徐宝渔怀孕起,就一直跟她分居。

孩子出生也是自顾自住,但之前还算有些共同空间。他这次回来,连共同空间都没有了。

他只照顾孩子到八点半,就回到卧室,锁上门凝望着窗外,希望能寻到那个他想看到的身影。

徐宝渔敲门,“孩子睡了,我们谈谈吧。”

舒若申不应声。

“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解决的不是吗?即使你想走,我们也要把话说清楚。”

听到徐宝渔愿意放过自己,舒若申打开了门。

房间里烟雾缭绕,徐宝渔进来坐到他**,舒若申坐在窗台边。

“你离开了这个家,你要去哪里,你有地方可去吗?”

“我可以租个房子,你不需要担心。”

“那儿子呢,你不管了?”

“你打算用孩子威胁我到什么时候?他上大学?还是他结婚?”

“所以你当年跟她分开,是因为没办法是吗?你不想再拖累她了,就回来抵押了我们的房子。”

“要抵押房子是你自己提议的,我从来没有想过。”

徐宝渔低头道,“这不就是你高明的地方吗。你从来不会跟女人提任何要求,女人就会主动替你做。

如果当时你俩还跟从前一样情比金坚,我抵押房子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是生活的压力让你无法喘息,你才跟我抱怨,曾经日夜盼望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我说只要你想,你就随时回来,然后你就回来了。我做了什么逼你吗?”

徐宝渔的话像一把尖刀,一下子刺穿舒若申的心。这两年来他一直告诉自己,当年是不想拖累文久一,为了还她钱才同意的分手。

人总是会特意忽略自己的错处。

他完全忘记了,之前他对生活的不满,觉得跟文久一生活并没有想象中舒服,处处透着压力,让他喘不过气。

所以在徐宝渔问他过的怎么样的时候,他迟疑了,抱怨了,妥协了。

他知道徐宝渔只要听到自己过的不好,一定就会开口求他回家。

所以他真的就是陈滢口中的“狗男人”一点不假。

舒若申反问她,“徐宝渔,这么多年我都想问你,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在一起?”

徐宝渔泛起微笑,看向远方。“高二那年,你在打篮球,我递给你一瓶水,你阳光明媚的跟我说谢谢。

大一时,你失恋了,我陪你坐在篮球场的角落,你说其实找个像我这样对你好的女朋友也不错。

当时我把头靠在你肩膀,你从身侧挽住我,那段时间,是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

你每天醒了会跟我说早安,睡前会跟我说明天见。我觉得让我死在那一刻都值得。

大二打水时我扭伤了脚,你二话不说背我去医院,一连陪着我好几天……舒若申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温柔和无情都是与生俱来的。

我知道你没有多喜欢我,这期间你一直有其他女人,但你举手投足间温润的气质,就是会给女人你十分在意她的错觉。

所以你不爱任何人,你只是善于表现,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

看透了这点,我就觉得不管你跟谁在一块,最后都会回到我身边,因为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你心里是清楚的。

即便你爱你文久一爱到了骨子里,不也是被我的没有底线打败了吗。

我不否认她一定也爱你,但她的爱顾虑太多,而我对你毫无保留。

在你心里你可能从来不觉得你对我好过,就像刚才我记忆里刻骨铭心的片段,对你来说就是日常表演,不值得存在你记忆里。

因为你对谁都这样,可惜只有我忘不掉。

就包括你跟她分开后,我清楚知道你回来的每一天都不开心。

但当我们没有矛盾时,你对我和儿子都是特别温柔的。你生气时对我冷暴力,但这个家里没有你的时候,我依然无比失落。

跟谁在一起都会面临被伤害被抛弃的风险,那我为什么不选你。至少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至少你是我儿子的父亲。”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上次这样聊天还是他选择回归时,他俩讨论今后应该以什么方式相处。

自那之后,舒若申没给过徐宝渔好好跟他说话的机会。

今天徐宝渔这番话毫无套路,发自肺腑,也让舒若申无比惭愧。

他的确自私,因为他的自私伤害了太多人。

徐宝渔这几天冷静下来,曲成那天的话反复在她脑海里回**。

她已经做了她该做的不该做的一切,既然舒若申还是这么坚持,那就放手吧。

这些年她太累了,要走的人她留不住,她也应该去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他们之间已经毫无体面可言了,那就保留着心里最初的纯真吧。

他想干嘛,她不再强求。

舒若申歉疚道低下头,“徐宝渔,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但我真的还想再试试跟她……”

“法律意义上,我们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想走我不会再勉强。

但我也提醒你,你觉得你如今有能力跟她在一起,想重新试试,但她这几年过的生活是曲成的一掷千金。

重新再来一次,你们还会不会是曾经的结局。

还有,我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曲成真的什么都知道,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算的。

这条路,你想清楚,大门就在那里,我去睡了。”

徐宝渔这次没有吵也没有闹,只是坦然的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她依旧不希望舒若申走,但她知道再执着下去,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凌晨时分,徐宝渔听到微弱的关门声。

她枕着泪睡去,他走了也好,至少她不再每天担心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