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用力地抱着威廉,抱得很紧。可能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理解,查尔斯抱住的是他所有的一切。威廉是这个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予他感情的人,是他全部的友情,亲情和爱情。

如果失去了威廉,星光不再熠熠,太阳也将黯淡,王权皇位对查尔斯来说不过是种负累。查尔斯承认,他没有威廉那么高尚,他努力地做好一个君王,并不是怀有多么悲天悯人的高尚理想,他只不过是想做好威廉教给他的事,一位贵族应当承担的责任。

“我没有害过你姐姐。”查尔斯哽咽了,他之前一直在强撑,在得到威廉的否认之后才仿佛可以重新呼吸。他此前从来没有向威廉坦露过这件事,就如同威廉不想向他解释一样,他希望对方相信他,发自内心地无条件地信任他。

“我知道。”威廉缓缓抬手,放到查尔斯**的背上。抱着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查尔斯的背上也没有什么温度。威廉将他揽在怀里,身后窗外的寒风将查尔斯整个人吹得冰凉。

虽然当年流言四起,说王储查尔斯害怕有新的继承人出生才致王后几番流产。但威廉知道事实的真相,他姐姐在信里曾对他述说过,而这些信件因为他出征在海上,直到索菲亚去世威廉退役后才交到他的手上。

年轻的索菲亚嫁给了国王詹姆士,最早她没有身份与头衔只是住在皇宫里。直到西班牙的舰队扣响了英格兰的大门,国王才正式迎娶新的王后。尽管国王詹姆士接回了继承人查尔斯,并对外宣称他正统王储的身份。但他仍然介意于查尔斯生母低贱的血统,于是希望新的王后赶快再多生几个孩子。

索菲亚没多久就怀了孕,可惜不到三个月孩子就流产了。原因是国王在她孕期仍然不加以节制,在一次行房后索菲亚果然出血,孩子没有保住。之后国王似乎也后悔自己的莽撞,不等王后休养好身体,就想她赶紧再怀上孩子。于是这么恶性循环,索菲亚的身体越来越差,根本就留不住胎儿。

年轻的女孩被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老男人在三年里反复致孕又流产,最终死于产褥热。

这一夜,威廉留宿在圣詹姆士宫,查尔斯像个孩子一般缩在他的怀里终于入睡,而他听见广场上的喧闹声直到夜半不息。

第二天,威廉醒来的时候发现臂弯已经空了,他心慌地坐起来,正好瞧见查尔斯从外面进来。他一身纯白与浅金交织的礼服笔挺,昨晚失魂落魄的脆弱样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君王的高贵沉稳。查尔斯见威廉醒了,侧身回头吩咐了几句,然后走进来,替他拉开之前的挡光窗帘。

阳光普照,昨夜混乱的夜晚仿佛只是一场噩梦。查尔斯微笑着问他:“还睡得惯吗?”算起来,这还是威廉头一次在他寝宫过夜,之前对方总是太在意外界的传言,从来不肯留宿在王宫。

“嗯。”威廉捋了一把头发,或许是他自己绷得太紧了,查尔斯生于皇室,他一路坎坷走来,从乡野到王储再到国王,他不是弱不禁风的花草,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打败。

“噢,小威廉起立了呢?是在抗议昨晚没有照顾到它吗?”查尔斯凑过来,俏皮地开起了玩笑。

威廉低头一看,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起了生理反应的地方。说起来他和查尔斯同床共枕的时候不少,但这样一起过夜直到天明的时刻并不多。之前在查克拉虽然如此,但那个时候他们几乎夜夜抵死缠绵,因此早上这种尴尬时刻,还是第一次展露在对方面前。

“遮住干什么,别虐待它呀。”查尔斯上手要去掀被子。威廉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无奈,他劝说查尔斯:“别闹了,今天还有好多事呢。”游行示威还会继续,关于查尔斯的身世,他们需要商讨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不差这一会儿。”查尔斯将威廉按倒在**,跨坐上他腰间。威廉胸腔起伏,尽管理智认为很不应该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与查尔斯关上房门沉溺于欲望。但身体的反应再真实不过,他想要查尔斯,无论是昨晚脆弱惹人心疼的查尔斯,还是这样冷静自信,临危不惧的查尔斯。

穿着一身高贵的国王礼服却做着**行径的查尔斯。

埃德文伯爵跟在国王身后进入议事厅,御前议会的其他成员早已恭候多时。国王查尔斯直接开门见山:“我准备发表国王演说。”

白金汉公爵赞同道:“陛下英明,不能任由那样的流言四下散播。”

其他人附和:“陛下英明,是该适时澄清。”

查尔斯纠正他们:“不是澄清,是承认。”他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昂着,属于君王的高贵一如以往。

王臣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威廉都有一些意外,他暂时还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来应对眼前的局面,而查尔斯竟然选择了最诚实同时也是风险最大的一种方式。他昨晚还蜷缩在自己怀里像只受伤的幼兽,今天就能勇敢果决地做出这样的决定,威廉感到心疼又欣慰。

国王主意已决,御前议会的成员们对于国王的身世,纵使心中有万般想法也不敢表露出分毫。他们有的人在此前认为谣言完全是无稽之谈,查尔斯是正统的皇室血脉,这点毋庸置疑。而有的人多了那么一两分心思,卡洛琳王后子嗣艰难,查尔斯王储年幼因身体不好从未露面。再加上倘若查尔斯真是西班牙皇室的后裔血脉,西班牙当年又为何在王后去世之后毫无顾忌地攻打英格兰。

此前种种猜测,今日得到了国王的亲口承认,不少大臣都认为英格兰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但查尔斯并不害怕,如果命中注定有这一道坎,他想主动迈过去。

散会之后,除了威廉,其他人陆续离宫。威廉欲言又止,如果今日的国王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那么他都会赞赏与钦佩对方的勇气和坦诚。可对象是查尔斯,威廉仍然认为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他没有把握可以预期事情的走向。但他最终没有质疑查尔斯的决定,因为他意识到查尔斯已经不是那个依赖自己保护的夏莱,他长大了,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君王。

国王演说定在当日傍晚,演讲稿是查尔斯自己写的,除了国王,没人知道稿子上的内容。傍晚,查尔斯乘坐马车前往特拉法尔加广场。卫兵用人墙隔出了一块空地,查尔斯步上演讲台。

“亲爱的臣民们,我查尔斯.斯图尔特确实是詹姆士国王与一位女仆所生。”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嘘声,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查尔斯不受影响,语调仍然不疾不徐:“斯图尔特家族世代守护英格兰,统一了爱尔兰,驱逐了西班牙的入侵。我流淌着先祖的血脉,时刻铭记著作为君王的责任,那就是守卫英格兰的国土。”

查尔斯的一番话,点出了他虽然生母不是贵族,但父亲确是詹姆士国王,他是正统的王子,这点毋庸置疑。斯图尔特家世代君主传承,看的是父系血脉,除了他查尔斯,詹姆士国王还有其他孩子吗?没有了,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其生母的高低贵贱根本不足以撼动这一点。

“我也是英格兰之子,在此代表皇室向民众致歉,今后皇室会精简开支,将更多财政用于民众福利,这是我的保证。”

查尔斯高贵优雅,气度不凡,他庄严地作着保证,以一位君王应有的样子。下面的民众从最早的嘈杂变为安静地聆听。国王许诺了平民的福利,也许他本身一半的平民血统会比那些天生自认高人一等的皇室子孙更能体会黎民百姓的苦楚。打倒他然后呢?又让谁来做国王?届时各大贵族为了登上国王的宝座,不惜争个头破血流,战乱在所难免,受苦的还是只有百姓。

威廉渐渐放下心来,眼看局势得到扭转,查尔斯的坦诚让大部分民众接受了国王的出身。可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有声音大声质问:“那你玩弄并且杀害我儿子的事要怎么算?”

大家都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乡绅格尼克雷。他指着国王破口大骂:“大家不要相信他,他残暴成性,滥杀无辜,这样的人怎么配做国王。”

查尔斯冷静地与之对峙:“我没有杀害您儿子,先生。”他派人调查过了,安德鲁是格尼克雷家的私生子,在家一直不受待见,因此才独自跑到伦敦来,结果被人诓骗沦落到会所里。这位格尼克雷先生如今才来扮演寻子慈父,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背后有人指使,况且安德鲁被送往皇宫的消息倘若没有人刻意透露,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外乡人如何轻易能得到这种情报。

但总归自己没有做过,尽管对方咄咄逼人地指控,但查尔斯并不怵,没有证据很难使人信服。

“你撒谎,国王陛下。”一道声音清晰地从身后传来,查尔斯回过头,是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侍从官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