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的经历令威廉反应迅速,他解开自己衬衣上的袖箍,扎在查尔斯伤口上方腿动脉的位置,然后到门口摇铃唤仆人立刻去请医生。在医生到来之前,威廉自己去烧了水,拿烫过的帕子给查尔斯擦腿上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他知道这时候不能贸然拔出匕首,不然失血的速度只会更快。

查尔斯脸色苍白,目光始终追逐着威廉。威廉替他脱去被鲜血染成红色的腿袜,他在战场见过太多的血色,通常伴随着感染和死亡。他本想厉声质问你疯了吗?可对上查尔斯无辜的眼神又半句责备的话也讲不出来。

“别怕,医生很快就来了。”事实上他的语调堪称温柔。

“我好冷。”失血令查尔斯嘴唇也褪回淡淡的浅色,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小心讨巧地求一个拥抱。

威廉没有抱他,他替查尔斯穿好衣服,下身用盖毯遮住只露出伤口的部位。血仍然蜿蜒着往下淌,在查尔斯份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地刺眼。

威廉心急如焚,这么下去在医生到来之前查尔斯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威廉没有办法,他在房间四处翻找,只找到一枚金制的家徽,他用银筷子夹住鸡蛋大小的徽章放到火上去拷。

等烧得足够热了,威廉侧头对查尔斯说:“你相信我吗?”查尔斯点点头,他当然相信威廉,他大致已经猜到对方要做什么,对他来说把疼痛交付给威廉比交付给医生更令他安心。

威廉此刻很想抽一支烟,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的状况。他右手夹着通红的徽章,左手握上了冰凉的刀柄。匕首锋利,创口很深,查尔斯对着自己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威廉将那镶嵌着宝石的刀柄使劲往上一拔,鲜血顿时四流。

查尔斯咬牙只闷哼了一声,可接着他再忍不住痛苦地仰头叫了出来。皮肤发出了灼烧产生的细微呲呲声,皮肉在炙热的烙烫下融合,重新凝结成新的模样。

威廉将热烫的烙铁扔到地上,捧起查尔斯的脸亲吻他,安慰他,吻去他脸边滑落的泪水。

等医生终于姗姗来迟,查尔斯已经昏睡了过去,疼痛令他心智薄弱。威廉揽着他躺在沙发上,伤口很好地止住了流血,所幸匕首表面光洁没有沾上过脏东西,感染的几率大大下降。医生只留了一些药粉和干净的纱布便结束了本次的出诊。

夕阳西下,威廉抱着查尔斯坐上马车,将他送回圣詹姆士宫。

查尔斯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仍然在和威廉**,他从旖旎的梦境中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寝宫的**。很快他发觉了不对劲,他撑起头往下看,被面里还藏着一个人,正跪在他腿间服侍。查尔斯下意识地认为又是谁塞给他的男宠,他发了火想将人踢下床去,可是稍微一动就牵扯着腿疼得厉害。

“别动。”熟悉的嗓音下了命令,威廉撩开丝质的床单,露出自己稍微有些凌乱的秀发。查尔斯吃惊地忘记了说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根本没有醒来,否则威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为他做着这样的事。

但过于鲜明的快感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境,这是真的。他的爱人,他的信仰,正卖力地取悦着他,光是这样的认知就足够令查尔斯疯狂。他将手插进威廉棕色的头发,似推拒又似乞求,尽管他好几次这样伺候过对方,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得到同样的回报。更何况下午的时候威廉分明对他很生气,他甚至不明白这是不是威廉对于他听话的奖励。

强烈的欲望不允许查尔斯再继续思考,他想对方退开来,可是威廉毫无所觉。

查尔斯躺在**大口喘气,威廉下床去漱了口之后也挨着他躺上来。查尔斯腿疼动不了,他伸手想去帮威廉纾解,他分明瞧见了对方昂扬的情欲。

可是威廉按住他,不让动,陪他躺了一会就告辞离开。查尔斯独自躺在大**,呆呆望着天花板上精美的壁画。每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爱这个人了,威廉总有办法令他认识到,不够还远远不够,原来他的爱意真的可以多到将他自己都淹没。

威廉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快接近夜半,然而在这么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的门前还站着一位访客。高瘦的青年抬头,黑色毡帽下是一双鹰一般犀利的眼睛,他言语精准地质问道:“威廉,好久不见,这么晚了你该不会刚从国王的**下来吧。”

威廉掏出钥匙打开门,客人不请自来,但他仍然保持着礼仪,招呼他坐。奥利弗.克伦威尔是他在剑桥时的同学,虽然也出身于贵族家庭,却是一个私生子,没有继承到爵位。两人曾经有一些共同的观点,但显然威廉现在动摇了。

“我的信你没有回复。”奥利弗开门见山。

屋子里还丢着带血的纱布,隐隐的血腥气令威廉心神不宁,无法像寻常那样得体地与之周旋。“是的,奥利弗,恕我无法配合。”

克伦威尔站起来,他有些气愤,继而阴阳怪气地说:“怎么,难道传言都是真的?国王操起来的滋味就那么好,以致于让你背弃了自己的理想?”

威廉不高兴他这么说查尔斯,他知道处决爱丁堡公爵时不少的士兵都听到了他临死前的那番话。关于自己和国王的关系,伦敦城里开始流传一些似真似假的说法。

“我没有忘记”,威廉曾经想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家,在毕业之后他曾为了这一理想奔赴战场。之后姐姐的死亡令他对国王詹姆士恨之入骨,他思考过英格兰是否真的必须要有一个国王。

但如今,查尔斯并不是同他父亲一般软弱的男人,也不是同那个昏君一样无能的君主。他亲眼所见查尔斯与士兵们吃同样的食物,为他们没有换洗的军服而刨根掘底铲除了爱丁堡公爵这个王国的毒瘤。如果说他们的目标一致,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反对查尔斯呢?更何况……威廉清楚查尔斯如今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对他来说对方已经不仅仅是这英格兰的君主。

“王后的事是不是你们在背后推动,为难一个女人可不是什么有绅士风度的事。”

威廉猜的没错,奥利弗倒不怕承认:“一个女人?她可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她是皇室的女人,是王权的象征。”克伦威尔摘下帽子拿在胸前,对威廉说:“如果你决定不再和我们站在一起,那今后就不要怪我将你视作敌人。”说罢,他点点头算作告辞,离开了威廉的公寓。

威廉再一次将窗台的烟盒打开,今夜没有星星,漆黑的夜空下只有他指尖的烟雾在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