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扑闪着大眼睛,满脸质疑,看向温峦,

“这些脉案,保真的吗?”

温峦捋着白胡子,悠悠道,

“宫里的水,深得很啊。

我这几十年在皇宫当差,伺候了三代皇帝,一直负责给后妃看病。皇上说谁有病,谁就有病,过一阵子,人就没了。

皇上说谁没病,谁就没病,身体不爽,也没得药吃,过不了多久,人也会没了。

想必,皇子那头,也差不离。

人吃五谷杂粮,咋可能十几年不生病嘛。

这些脉案啊,不可信的。”

苏黎瞬间顿悟了:

难怪澹台煜要在宫外请大夫,还是名扬天下的鬼医,看来,他真的是有隐疾。

也难怪他要找我麻烦,恶心我……

这是要报儿时之仇啊!

断子绝孙的仇恨,这事情太大了,我背不动这么大的锅,我得装傻,谁提我也不能认下这个事,谁也别想嫁祸我!

翌日。

苏黎一大早就守在大臣进宫守灵的必经之路上,蹲到了她祖父的马车。

祖父苏宏盛看到孙女穿着宫女的衣裳,鬼鬼祟祟的,就顿觉头大,压低嗓音,

“太后,你这是干什么?”

“嘿嘿~”苏黎嬉笑道,“孙女想念祖父,你能不能去我的凤鸣宫一趟?”

苏宏盛四下看看,愁眉紧锁道,

“先皇大丧,你笑嘻嘻的,成何体统!

再说,我身为朝廷重臣,岂能入后宫?”

苏黎敛起笑容,正色道,

“那我就长话短说,祖父,你得想个办法,不能让我哥哥去戍边。”

苏宏盛严肃脸,

“太后,大乾朝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你若是精力旺盛,就去给先皇守灵,不要操心庙堂之事!”

苏黎一撇嘴,

“我才不去守灵,我膝盖都跪肿了!眼睛都要哭瞎了!

做了一日冲喜继后,我为他守灵三日,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苏黎说完话,也没等祖父回应,垮起个脸,转身就走。

苏老太爷都要愁死了:

清修了十年,性子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我行我素,目中无人,不要惹出大乱子才好……

此时此刻,苏黎比她祖父还要愁:自己找不出来汪雨直,如果放任哥哥去南疆,又出现和前世一样的事情,怎么办?

必须把哥哥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才放心。

晚上,守灵结束,苏黎去到了摄政王的清凉殿,想着以为他治疗隐疾做交换条件,换哥哥不外放。

至于自己的安危,那无所谓。

小石头告诉她,“摄政王正在书房批折子,太后请稍等。”

“满朝文武都在忙先皇的丧仪,哪里来的折子?”

“先皇积压下来的,还有各地呈报上来的,可不老少呢。”

“哦……”

苏黎从站着等,变成坐着等,这一等,就等到月上柳梢头,等得又渴又饿。

苏黎心知肚明:

他故意晾着我呢!

苏黎看着桌上的茶点,又左右观望四下无人,亮出一枚银针,试了一下,无毒,才往嘴里送。

就在苏黎手掌托腮撑着桌子打瞌睡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她立刻从困倦中清醒,站起身来,看向门口。

是小石头进来了,“太后,摄政王有请。”

小石头提着灯笼,把苏黎往后院引,来到了寝殿门口,毕恭毕敬道,

“太后,摄政王就在里面。”

苏黎攥了攥袍袖里的银针,想想上一世苏家满门斩首的悲剧,她没有退缩的理由,迈步,拾阶而上,推门而入。

澹台煜似乎是刚刚沐浴完,披散着半湿半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穿着一袭月白里衣,领口微敞,恰到好处地露出清晰的锁骨,和流畅的半侧胸肌线条。

桌上摆着六个菜,他正在自斟自饮。

苏黎提鼻嗅嗅空气中的酒气,心想着,他们兄弟的感情真不怎么样,先皇大丧,他竟然饮酒。

澹台煜抬眸看向她,“过来坐。”

“不累。”

“吃一口?”

“不饿。”

澹台煜眯起一双危险的桃花眸,笑盈盈道,

“那你来干什么?”

苏黎走过去,坐了下来,开门见山,

“我不想让苏长安去南疆戍边,你有没有办法让他留在京城?”

澹台煜勾起嘴角,“这件事我能不能办,得看你的表现~”

苏黎,“你有什么条件?”

“小酥梨爽快人。”澹台煜抬手,给她斟了一杯酒,“喝了这杯酒,我帮你办事~”

啊?这么容易?

苏黎满脸不可置信,旋即亮出一枚银针,插入酒中。

澹台煜都气笑了,“礼貌吗?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此举确实没礼貌,酒里也没有奇怪的东西,只不过,苏黎还是有点为难,因为,她是个一杯倒,喝醉还会耍酒疯。

苏黎无比后悔自己做足了准备,却唯独没带解酒丹出来,

“明日再喝,行吗?”

“你可是要我推翻皇兄的遗命,让你喝杯酒,你试毒就算了,还要推三阻四的?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苏黎很少有不敢做的事,喝酒,算是一件。

因为,上一世,她就跟她师父喝过一次酒。

师父告诉苏黎,她酒品很差,耍起酒疯很可怕,堪比毁天灭地,自己用尽洪荒之力才把她制服,如果以后再饮酒,必须事先服用解酒丹。

苏黎本着是药三分毒的原则,从此,再也没再沾过一滴酒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喝了酒,你就把我哥哥留在京城。就算我耍酒疯了,对你做出什么事,你也不能反悔。”

“嗯。”

苏黎当即就端起了酒杯。

“慢着!”

澹台煜忽然叫停,端起了酒杯,眯起眼睛,笑道,

“咱们喝个交杯酒。”

苏黎也不含糊,交杯酒而已,他喜欢过家家,就陪他玩,这世上,鲜少有她玩不起的游戏。

二人凑近,手腕交错。苏黎红唇微启,灌酒入喉。

苏黎除了闻到酒香,还闻到一股清洌淡雅的草木香:

这是什么味道?从来没闻过,不会是什么奇异的毒药吧……我中计了吗……

不过,苏黎也没有时间多想了。

刺激的酒气入喉,她脑子‘嗡~’的一下,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而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澹台煜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软成一滩泥,往后倒过去的苏黎,

“玩什么小花招呢?”

然而,没有回应,只能从她酡红的脸颊和滴血的耳垂,判断,她是真的醉酒了。

“一杯就醉成这样了……”澹台煜只觉得不可思议,早知道她如此不胜酒力,就换成果汁了。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澹台煜把人打横抱起来,想放到**去,却不曾想,刚站起身,苏黎就被骤然出现的高度差晃醒,并且,呕出了秽物,结结实实吐了她自己一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