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笑着拍开谢新昭, 打开车门从他胳膊下溜了出去。
“我要来不及了，你路上小心拜拜。”
回来上班的第一天，沈瑜的心情很不错。
反倒是纪衡, 今天一直沉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做热身运动时, 他心神不宁地差点撞到旁边的人。
“小心点，怎么魂不守舍的？”同事避开他，玩笑道。
纪衡愣了一下, 低声说了句“抱歉。”
沈瑜一向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可当纪衡第二次走神漏拍的时候, 她还是停下来，关心地问了一句：“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纪衡怔怔看着沈瑜容光满面的样子，张了张口, 欲言又止。
沈瑜见他这样，神色也不禁认真起来。
“怎么了？”
纪衡摇摇头：“没事。中午吃饭说吧。”
沈瑜迟疑了下，点头说好。
这天的中午, 谢新昭按照惯例送了午餐过来。
沈瑜拿好午餐去食堂找纪衡。
两人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纪衡没有急着动筷, 目光怔怔落在沈瑜面前的饭盒上。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工作餐，食材丰富又营养, 色香味俱全。
他的喉结动了动，抬眸看向沈瑜。
“这几天在外面感觉怎么样？”
沈瑜如实道：“有点累, 也挺充实的。”
“累吗？”纪衡的语气平静，“看你挺开心的。”
沈瑜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嗯？”
纪衡扯扯嘴角：“没什么，节目什么时候播？”
沈瑜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下个月吧。”
她顿了顿, 迟疑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纪衡轻笑：“如果我说不好, 你又能怎么办呢？”
沈瑜皱了皱眉, 确定今天的纪衡不太对劲。
“不好意思。”纪衡低下头，默默吃饭。
“没关系。”
沈瑜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
见纪衡并不想多聊，她也就安安静静地用起了餐。
下午，排练继续。
《拂晓》里面有一个高难度动作，是女主奔跑向男生，男生将女生托举在肩上，再旋转下来。
这一小段舞蹈里，女生几乎是挂在男生身上做出一系列舞蹈动作。主要体现少女初识感情，对恋人依赖又欢喜的心情。
这一段舞蹈，沈瑜和纪衡不知道做过多少遍了。
每一次，纪衡在下面都托得很稳，可以让她安心将自己的舞蹈动作做到最好。
沈瑜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普通的练习会出现意外。
沈瑜甚至记不清这意外具体是怎么发生的。
只知道在做完一个转体动作后，本应及时托在自己背后的手臂不知为什么慢了一拍。
她甚至来不及开口，眼睁睁看着自己从纪衡肩膀的高度甩开，“砰”一声落在了地上。
沈瑜眼前黑了黑，臀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她睁开眼睛，看到所有人都一脸惊慌地跑过来。
纪衡懵了一下，跑过来蹲下，额头满是汗。
“怎么样？”
“可以动吗？”
“赶紧叫医生来啊。”
……
周围嗡嗡的议论声不断。
沈瑜疼得几乎讲不出话来，面色白得像纸，额头直冒冷汗。
她躺在地上，向欲抱她的人摆摆手。
“别动。”
沈瑜用气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尾椎那好疼。”
纪衡的脸刷一下惨白，四肢冰凉。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
明明做过千百次的动作，怎么就没接上呢？
最后，沈瑜被同事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拍片结果出来，尾椎骨轻微骨折，需要静养至少一个月。
知道结果，纪衡在病房外懊恼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和沈瑜认识这么多年，知道沈瑜因为跳舞受过很多伤。
如今又因为他自己的失误让沈瑜身上多添了一次骨折。
因为这个，她甚至有可能赶不上4月份的评奖。
纪衡站在住院部的走廊，忽然就没了面对沈瑜的勇气。
纪衡，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问自己。
今天早晨上班时，他看见路边停了一辆名车，下意识向里面一看，看到了沈瑜和一个年轻男人。
他脚步顿住，一眼便认出那是沈瑜的前男友。
他看见谢新昭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倾身到沈瑜面前。
远远看上去，两人好像在接吻。
那一刻，他全身都在发凉，双脚像被定住了一般，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两人没有亲昵太久。
他看见沈瑜拍了拍谢新昭的肩，又笑着说了些什么，然后下了车。
她的脚步轻盈，长发飘飘，连背影都透着轻松和愉悦。
谢新昭一直等她进了大楼才重新发动汽车。
车尾气掠过他，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吃饭时，他有几次话到嘴边，想问他们是不是复合了，却都没有问出口。
可能潜意识觉得，他不问，那沈瑜的回答就依然停留在上一次的“没有”。
可当下午排练时，在沈瑜笑着向他跑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又想起了上班时看到的那一幕。
沈瑜看到他是不是就这么笑的？
莫名其妙想到这一点，脊背蓦然一凉。
就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接不上沈瑜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瑜从自己身边滑落。
沈瑜的神色有点懵，也有些惊讶。
一切都太快了。
等他反应过来，沈瑜已经摔到了地上。
因为做动作的速度很快，她下坠得也是又重又快。
她的眼睛里几乎是立刻就疼出了眼泪，脸色苍白，嘴唇也一下没了血色。
纪衡到现在都难以忘记沈瑜落下时那个瞬间惊讶的眼神。
她真的太信任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难过和难以原谅自己。
纪衡懊恼着，打算再进去看看沈瑜。
刚转身，走廊跑过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来人身着蓝色衬衫和西裤，身材高大挺拔，焦急担忧的侧脸一闪而过。
纪衡停下脚步，长叹一口气。
谢新昭并没有注意到纪衡，急匆匆赶到了沈瑜所在的病房。
沈瑜住的是双人病房，另一张床住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谢新昭到那里时，沈瑜身边只有她的一个同事。
沈瑜趴在**吊着点滴，脸侧对着窗户，眼睛闭上，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看到沈瑜苍白的脸，谢新昭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
“你是……”沈瑜的同事好奇地看向他。
谢新昭这才转头，礼貌地说：“谢谢你们送她来医院，后面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沈瑜的同事见他年轻英俊，衣着不菲，心里一动。
“你是沈瑜的男朋友吗？”
谢新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他“嗯”了一声，承认了。
同事的眼睛一亮：“原来沈瑜中午的饭都是你送的啊！”
谢新昭点点头。
男朋友来了，同事便放心下来。
“那你注意一下点滴，最近只能趴着或者侧卧。”
谢新昭说好。
在仔细问了一遍事情经过后，他将同事垫付的医药费还了回去。
同事走后，谢新昭打了个电话给在下面停车的助理，要他办一下转院的事。
做好这些，他坐在沈瑜床前，怔怔看着沈瑜发呆。
她还穿着练功服，脑袋后的发髻松松的，发丝从皮筋里掉落在脸颊。清瘦苍白的一张脸，看上去可怜又孱弱。
谢新昭伸手，将她头发轻轻理到耳后，叹了口气。
*
沈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落日时分了。
睁开眼，沈瑜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布着红血丝的眼睛。
谢新昭背对着窗户坐在床前，余晖给他的头发尖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他怔怔看着自己，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给谢新昭发过消息。
谢新昭见她醒了，立刻倾身过来，关心道：“感觉怎么样？”
沈瑜的声音很轻：“还好，就是趴得有点难受。”
她不习惯趴着睡，总觉得胸口憋得慌。
谢新昭的表情心疼，顿了顿才哑着嗓子说：“疼吗？”
沈瑜摇头。
她一开始太疼了，医生给她上了止痛药。这会儿大概还在药效里，没那么疼了。
谢新昭张了张唇，还要说话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他看过去，顿时闭嘴，喉结滚动了下。
纪衡的脸色不太好看，慢吞吞地绕到沈瑜面前。
谢新昭之前听同事说过事情经过，这会儿见了纪衡也没好脸色。
他站起来，目光暗沉沉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纪衡往前走了两步，低头问沈瑜：“现在还疼得很吗？”
沈瑜的目光清亮，摇头：“用了止痛药好多了。”
纪衡点点头，转头看了看谢新昭，欲言又止。
谢新昭接收到他的信号，并没有理。
他轻嗤一声：“有悄悄话不能让我听到吗？”
纪衡面露几分尴尬。
他沉默几秒，看着沈瑜吸了口气，郑重道歉。
“对不起，是我失误了才害你摔下来。这次都是我的责任，医药费和误工费我会负责的。”
沈瑜愣了愣：“纪衡，跳舞配合上有失误是很正常的。你不用太自责了。”
纪衡摇头，神色懊恼。
“是我的错。”
“嗯，还有精神损失费，也一起赔了吧。”谢新昭在旁边幽幽开口。
“谢新昭。”沈瑜皱眉，叫了一声。
谢新昭抿起唇，不再说话。
沈瑜又看向纪衡：“后来我想了想，那个时候我应该及时用腿勾住你，也许就不会摔了，或者说不会摔得这么重。事情发生了，一味自责也没用。我们都好好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以后不再犯就好了。”
认识以来，沈瑜很少会主动说这么长的话。
她的音色温和，听不出对他的责怪。
这样的沈瑜让纪衡更加难受。
沈瑜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这样的走神让他难以启齿，更不敢面对到了此时还安慰自己的沈瑜。
纪衡的眼圈瞬间有些发红。
他张了张口，喉头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最后留下一句“好好养病”，他落荒而逃。
纪衡走后，谢新昭依旧脸色不好地盯着门口，目光沉沉，神色不满。
手机铃声响了，他接了个电话，边说话便看了看沈瑜。
挂了电话，谢新昭才再次走到沈瑜面前坐下。
语气颇有不满：“他害得你受伤，你对他那么客气干什么？”
沈瑜抿了抿唇：“他又不是故意的。他已经很自责了，我再怪他，怕影响他以后跳舞的心理状态。”
如果一个舞者跳舞时怕三怕四，那还谈什么职业？
谢新昭的胸口堵着一口气：“你倒是想得挺周到。”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重重吐了口气，语气幽幽的：“对别人都那么好，对我就那么狠心。”
沈瑜一愣，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
谢新昭低头看着她白皙修长的手，心口一颤。
“干什么？”
“你胡说。”
沈瑜的目光清澈干净，语气认真。
“我明明对你最心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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