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 谢新昭的声音很轻。

话音落下,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谢新昭笑:“这么难回答吗?”

凌晨两点多,他的高兴有点不合时宜。

可至少沈瑜没有直接拒绝。

沈瑜的眼皮很重, 头脑混沌。

谢新昭看到她闭上了眼,黑长的睫毛颤了颤, 如一片鸦羽盖在眼下。

“算了,等你清醒的时候再问。”

默默盯了一会儿沈瑜的睡颜,他起身离开。

*

周五, 沈瑜在谢新昭的陪同下一起去了落溪小城。

有了吴老师的引荐加上沈瑜自身的条件,她的面试很顺利。

只跳了一小段, 负责人就拍板定了下来。

她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合同,递给沈瑜。

“你看看合同,没有问题的话签一下。”

一天三场表演, 2场在白天1场在晚上,按场数算报酬,当天结算。

沈瑜从头浏览了一遍, 觉得没什么问题。

正要签名的时候, 有人推门而入。

是一个打扮非常时髦的女生,面试的人叫她“陈老师”。

女生见到沈瑜, 愣了愣。

她指了指门外:“门口那个帅哥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沈瑜点头。

陈老师:“他是学舞蹈或者表演的吗?”

沈瑜:“不是。”

陈老师的神色有些失望:“哦,这样。”

她很快又笑笑:“他的条件很不错, 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我们这里兼职哦。表演时男生不用跳舞,只需一些简单的动作。”

沈瑜稍顿:“嗯。我会转告他,不过他应该不会来的。”

陈老师也不介意:“行,没事。你问问。两个人一起有个伴也挺好的。”

沈瑜没有吱声。

签好了合同之后, 她出门去找谢新昭。

谢新昭不在原地, 发消息说自己在外头等她。

沈瑜发消息说自己面试好了, 下楼。

刚出门口,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

远远的,她看见谢新昭从对面走过来。

热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好像镀了层金色的光晕。

谢新昭走近,手里握着两瓶矿泉水。

他挑眉,冰的那瓶放进口袋,拧开常温的那瓶递给沈瑜。

“过了?”

沈瑜:“嗯。”

“我刚刚去看了。你们表演是在户外,很晒。”他皱眉,语气有点担心。

沈瑜觉得还好。

赚钱哪有不辛苦的?一场表演也就半小时左右,最多被晒黑些。

“行吧。”谢新昭只能由她。

两人坐车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沈瑜忽然停下,对谢新昭说:“你先走。”

谢新昭皱眉:“为什么?”

沈瑜抿唇:“今天家里有人。”

这个点,沈松源、陈秧还有朴阿姨都在家。

她不想同谢新昭一起进门,引得陈秧注意。

谢新昭稍一思忖,明白了。

他轻笑:“那以后你去兼职,我也不能和你一起回来吗?”

沈瑜摇头:“除非家里没人。”

谢新昭有点无奈:“知道了会怎么样?”

沈瑜没有说话,抿着唇看他。

两人对视半晌。

最终还是谢新昭妥协了。

“好,听你的。”

沈瑜在门口的便利店待着的时候,谢新昭发消息过来。

【我到家了】

【沈松源在自己房间,陈阿姨在客厅看电视,朴阿姨在厨房做饭】

他一字不漏地汇报。

【这样可以吗?特务小瑜?】

沈瑜顿了顿,笑出声来。

*

工作第一天,沈瑜早早起床。

她家离洛溪小城不算近,坐车要半个小时。

沈瑜离开家时,沈朗正在吃早餐。

看到女儿要出门,他随口问了句。

“今天这么早去学舞?”

沈瑜点头。

她没有和爸爸提起自己在兼职的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争论。

“行,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沈朗的语气和蔼,俨然一个关爱女儿的慈父。

沈瑜的脚步稍顿,张了张口。

余光中,陈秧端了餐盘从厨房出来,放置在沈朗面前。

模糊的晨光里,两人说了句什么。

沈瑜没有听清。

她抿唇,开门出去。

坐车到了景区,沈瑜拿着通行证从门口进去,到达集合点。

今天的日照格外强。

才7,8点的时间,阳光已经晒得地面发烫。

沈瑜到的时候休息室只有一个叫遥遥的女生。

她是在西澜读书的大学生,已经在这做了一段时间的兼职了。

遥遥很热情,带着沈瑜去领衣服。

白绿色的齐腰襦裙,裙摆长至脚踝,看着轻飘飘的布料,摸上去有点不透气。

“你要小心点,这个裙子质量不太好,很容易就破。”遥遥小声和沈瑜吐槽,“而且这边很抠,如果你不干了,回头还得把裙子还过来。”

“好,谢谢。”沈瑜道谢。

人渐渐到齐,沈瑜也换好了衣服。

沈瑜趁着做造型的空隙,又看了几遍遥遥她们的演出视频。

十点不到,沈瑜跟在遥遥后面前往表演区。

她们的表演地点位于景区的一座桥上。

桥边被围挡划出一片区域,围挡外已经聚集了很多游客。

这场表演主要讲述了神女下凡,为人民撒玉露祈福的故事。

沈瑜和其他群演一起,扮演的是陪着神女一起下凡的仙女。中间有一段简单的群舞表演,其他大部分时候只要站在一旁就可以。

舞蹈表演动作对沈瑜来说很简单,她前一天只排练了两个小时就掌握了。

随着舒缓的音乐声,一道柔和清亮的女声缓缓地向游客们叙述表演背景。

日照当头,沈瑜一动不动地站在桥上,头发被晒得发烫。

这套衣服看起来飘逸,穿着却是又闷又热。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觉得自己的背已经被晒得火辣辣了。

按照流程,扮演“人民”的男生先和前方的仙女进行交接仪式,然后是神女独舞,接下来再是沈瑜她们的群舞,最后又是一段仪式表演。

整个表演过程,沈瑜一直兢兢业业的。

好不容易等到结束,她跟着大部队一起退场。

“妈呀热死了。”遥遥抱怨,“今天怎么这么热啊?”

沈瑜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有些刺痛。

明明涂了防晒,好像没用。

“下午是两点表演吗?”沈瑜问。

“是啊!”遥遥郁闷,“时间还没改过来,听说下周会改到3点半,那时候好一点。”

“嗯。”沈瑜点头。

“唉,还是晚上场好一点。没太阳,钱又多。”遥遥叹气。

她碰了碰沈瑜:“你晚上来吗?”

沈瑜摇头:“晚上没时间。”

她只签了白天的两场表演。

下午的演出结束后,沈瑜拆掉头饰,换下衣服回了家。

路过小区广场的时候,她又一次遇见了沈松源。

他坐在篮球场的地上,戴了顶鸭舌帽,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人打球。

沈瑜的脚步一顿,走过去叫了一声。

沈松源回头,表情很丧。

“姐。”他无精打采地打招呼。

“怎么了?”沈瑜很少在沈松源脸上看到这副表情。

“我的暑假要结束了。”沈松源叹气,“我妈给我报了个班,要我去学习。她说我补考必须得过。”

“哦。”沈瑜没什么意外,“去呗。”

这么些年,沈松源的课外辅导也不少。只是他自己无心学习,一直成效不大。

见沈松源还是一脸天塌了的表情,沈瑜皱眉:“你今天怎么不打球了?”

沈松源叹气:“因为昭哥不打了啊。别人又不肯带我。”

沈瑜还没说话,他立刻神秘兮兮地凑到沈瑜耳边。

“昭哥他心情不好。”

沈瑜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松源皱皱眉:“我听到的。他父母好像要离婚。我听见他说自己成年了,谁都不跟什么的。”

这件事沈瑜知道。

她轻轻“嗯”了一声。

沈松源叹气:“姐,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昭哥。”

沈瑜:“哦。”

沈松源:“……”

*

沈瑜回到家,敲了敲谢新昭的门。

“进。”里面传出不高不低的声音。

沈瑜推门。

谢新昭大概是真的心情不好,这个点还躺在**。

他斜靠着抱枕,双臂交叠于脑后,一双眼睛出神,像是在发呆。

沈瑜关上门,向前走了两步。

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新昭忽然下床,眼睛直直盯着她脖颈。

“怎么了?”沈瑜一愣。

谢新昭眉头皱得很紧,低声道:“晒伤了。”

沈瑜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有点火辣辣的。

“没事。”

“我给你涂药。”

下一秒,谢新昭已经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崭新的晒伤膏。

“坐。”他用眼神示意。

沈瑜点点头,乖乖坐下。

因为脖颈被晒伤,披着头发会更难受,沈瑜早早把头发扎成了丸子,此刻不用多做什么。

谢新昭很快洗了手回来,挤出药膏在指腹。

他站在沈瑜的背后,沈瑜看不清动作。

只觉得后颈猝不及防地一凉,带着薄荷味的清凉药膏落在了皮肤。

指腹温热,轻轻地在她后颈摩挲,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清凉的药膏和温热的指腹结合,形成了一股奇妙的感觉。皮肤有点痒,好像要随着药膏一起融化掉。

沈瑜的肩颤了颤。

“后背好像也有一点。”

谢新昭的声音很哑。

“可以涂吗?”

沈瑜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有点酥。

她微微点头。

下一秒,她T恤的领口被人从后轻轻拉开了些。

身体瞬间紧绷,肩颈线成了直角。

谢新昭的呼吸暂停了一瞬。

沈瑜坐得笔直,背后清瘦的蝴蝶骨如振翅欲飞的蝶。

从肩到背后有一道明显的分水岭,皮肤被分成了鲜明的红白两块。

谢新昭屏住呼吸,努力忽视下面雪白的皮肤和勾人的曲线,把目光集中在被晒红的地方。

快涂好的时候,沈瑜侧头。

看见谢新昭紧蹙着眉,一言不发地把药膏装好。

沈瑜眨了眨眼:“你不高兴了吗?”

谢新昭抿唇,乌沉沉的眼睛盯着她。

“有点。”

沈瑜心脏一跳,蓦然又想到沈松源说的话。

“因为家里吗?”

谢新昭逆着光站在沈瑜面前,眉眼不甚清晰。

“一部分。”

“那怎么才会开心啊?”沈瑜轻声问。

谢新昭看着沈瑜,半晌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带妆,看上去比平时多了些潋滟和成熟。望向他的目光却像个孩子一样坦率,真诚。

这一刻的沈瑜让他觉得,自己说什么她都会满足似的。

谢新昭心脏忽然跳得厉害。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说。

沈瑜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些惊讶。

谢新昭吸了口气:“可以吗?”

沈瑜抿唇。

被表白了无数次,她第一次犹豫。

一直以来的信念受到了挑战,摇摇欲坠。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自己对刘元元说,有点无法拒绝谢新昭。

谢新昭背着光,身影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明明看不清,沈瑜却觉得他在紧张。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她迟疑着说。

“你不用怎么做。”谢新昭俯身靠近,清俊的眉眼渐渐清晰。

“就像现在这样,不用改变什么。”

沈瑜眨眨眼。

这个事听起来好像并不难办。

“但恋爱是唯一的,排他的。”谢新昭表情郑重,咽了下口水。

“你和我在一起,就不可以再答应其他人了。”

谢新昭的目光炙热烫人,似乎比今天的阳光还要烈。

沈瑜没有说话。

这个她知道,她还不至于连脚踏两只船都不懂。

在沈瑜沉默的时间里,谢新昭度秒如年。

他如同一个在等待当场宣判的囚徒。

而他的法官轻轻蹙起了秀气的眉,黑又长的睫毛低垂。

窗外的蝉鸣声呱噪,房间里却安静得好像只有呼吸声。

明明开了空调,他却闷得快要窒息。

心脏脉搏跳得又快又杂,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控制。

就在他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法官”宣判了。

沈瑜抬眸,轻轻点头。

“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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