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可!”

刘妈妈心慌不已,她抬眸飞快地扫了一眼沈南枝,一时间也不确定沈南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确定是不是被沈南枝看出了端倪。

刘妈妈只能小心翼翼道:“老夫人这会儿应该是睡下了,就算没睡下,这么晚吃甜食,对她的身子骨也不太好……”

沈南枝微微一笑:“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一碗莲子羹,倒了就是了,刘妈妈忙里忙外操持一整天了,也早些下去休息吧。”

听到这话,刘妈妈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这会儿双腿发软,只想赶快逃离,生怕沈南枝又临时改了主意,自然也就没有再过多留意那碗莲子羹。

可她不知道的是,沈南枝本就没打算让她真给赵氏送过去。

既然知道这莲子羹里有问题,沈南枝哪会那么蠢上赶着给赵氏和姜家送把柄过去。

到时候被人反咬一口,再有刘妈妈作证,才是百口莫辩。

沈南枝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刘妈妈。

也就刘妈妈这会儿心虚又紧张,才没反应过来。

等刘妈妈走后,沈南枝就叫了秋雨请了陆翩翩过来。

陆翩翩查看了一番之后,啧啧道:“这老虔婆和那狗东西是要把枝枝姐往死里整啊!”

对赵氏和姜时宴,陆翩翩没有半点儿好印象,所以说出来的话一点儿也不客气。

“中了此毒之后,若不及时服下解药,轻则失声,重则危及性命,”

闻言,沈南枝忍不住皱眉,她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秋雨。

秋雨见状,连忙跟过来低声道:“奴婢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盯着刘妈妈,今天下午她曾悄悄去过一回姜府,回来之后就有些神色恍惚,想来是那时候得了姜家的授意,今日太晚了,明日一早奴婢就叫人去打听一下那会儿姜大人是否也在府中。”

闻言,沈南枝摇了摇头。

“就算他当时不在府中,这件事也应该是他的主谋。”

赵氏虽然目光短浅且贪得无厌,但其实胆子小得很,若没有姜时宴的授意,她不敢自作主张地去安排下毒害人。

而姜时宴之所以这么做,原因也简单得很。

无论是姜嫣然的被掳,还是赵婉的失踪,他都无能为力,只能求助镇国公府。

可如今镇国公府已经同他撕破脸皮。

他只能铤而走险。

当然,也不排除他已经察觉到了赵婉的失踪跟沈南枝有关,想以此来威胁沈南枝放人这个可能。

陆翩翩气得连吃了两块枣泥糕,含糊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狗东西太过分了!明儿个就让小姑奶奶我给他一个教训!”

论制毒下毒,陆翩翩可在太在行了。

不过因为吃得太急,她一下子没注意给噎得直打嗝儿。

沈南枝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忍不住打趣道:“你最近水晶肘子是不是吃太多,我怎么感觉你圆润了不少?”

话音才落,就听得陆翩翩惊呼一声,一双小短腿儿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她飞快地来到沈南枝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里那张肉嘟嘟的脸左看右看了半天,最后紧张不安道:“真的吗?义父要回来了,我还琢磨着在他面前装装惨,好控诉他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呢!若叫他看到我不但没瘦,还长了一身肥膘,呜呜呜……”

说着,陆翩翩下意识抬手按在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果然多了一圈肥肉。

她哀嚎一声:“那老家伙知道我过得好,他下次再出门肯定还是会丢下我,不会带我……”

沈南枝哭笑不得,她开玩笑道:“既然如此,那要不我让福云楼这两日别送菜来了?”

话音才落,却见陆翩翩猛地一怔,当即摇头道:“枝枝姐姐,你这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说着,她捏了一把腰际的赘肉,自我安慰道:“我可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不能克扣伙食,也就现在看起来肉了点儿,但等过两年,我就该抽条了,就像枝枝姐一样。”

陆翩翩话音才落,秋雨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好意提醒道:“我家小姐从小到大都是这般窈窕,可没有当小胖妞的时候。”

闻言,陆翩翩捏着赘肉的爪子一怔,当即转头看向秋雨道:“秋雨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是个小胖妞?”

秋雨忍俊不禁道:“我可没说。”

陆翩翩转头就要去挠秋雨的咯吱窝,并威胁道:“既如此,那以后我可就不给秋雨姐姐研磨珍珠粉了!”

陆翩翩不仅医术好,懂药理,调制出来珍珠粉不仅能让皮肤细腻莹白,还不长痘痘,府里的丫鬟们都喜欢得很。

秋雨连忙认错。

两人闹做了一团。

就在这时候,外间丫鬟来报,沈槐书那边忙完了,请沈南枝过去书房。

陆翩翩和秋雨这才消停下来。

看着那一碗莲子羹,陆翩翩一改刚刚的嬉笑的态度,她关切地看向沈南枝:“枝枝姐,真的不需要我出手吗?王爷派我来保护枝枝姐,我绝不允许有人当着我的面给枝枝姐下毒这种事情发生。”

沈南枝抬手捏了一把她肉肉的小肚子,笑道:“姜家的事情,我另有打算,别担心,倒是你,还是安心给我阿娘和秋月解毒吧,得空的时候,记得多运动运动,不然等你义父回来了,可能会看到一只小胖猪,到时候福云楼的美食你可能一样也吃不上了,所以贪嘴和偷懒里面,你只能选一个,

“枝枝姐!”

没想到就连沈南枝都这么打趣自己。

陆翩翩都要炸毛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里确实吃了躺,躺了吃,能躺下绝对不多动弹,长太胖了也确实对身体不好,她也只好哼哼道:“好吧,我明天吃完肘子一定走两圈消消食再睡。”

见她应下,沈南枝这才笑着走出了房间去找沈槐书。

倒也不是沈南枝对陆翩翩严苛,实在是因为她之前曾听陆翩翩说起过,陆翩翩虽然在医道上是个天才,但她却对自己有先天不足之症的身体无可奈何。

无论她医术再好,却也无法给自己根治。

这病根在她的心口,不仅要控制情绪,甚至还要控制饮食,不能发胖。

若任由她这样胖下去,只会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道理陆翩翩比任何人都懂,但她毕竟是个半大孩子,自制力是要差了些,既然萧楚昀把这孩子交到了沈南枝手上,沈南枝自然就多了一份责任。

而且,不说旁的,陆翩翩之前帮她这么多忙,沈南枝也不能放任她不管。

所以她才会时不时地提醒她,甚至还得叫秋雨她们多看着她点儿。

月上中天。

清冷的月辉落在院子里,甚至都不需要灯笼,就能看得清路。

沈南枝和阿娘,几位舅母都住在南院这边,小舅舅和沈长安住在东院。

小舅舅平日里都歇在他书房隔壁的次间,为了避嫌,他几乎很少过来后院,尤其是入了夜。

否则的话,也不会叫沈南枝这么晚自己赶过去。

书房里灯火通明。

客人才走,沈槐书的小厮周顺正在收拾茶水瓜果。

沈南枝进来之后,直接将周顺连同外面的守卫都远远的打发了。

“枝枝,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槐书的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但他一双眼睛依然清亮有神,看向沈南枝的时候,带着跟他年龄不相符的慈爱温和。

跟他差不多大的沈长安跟着京城那群世家子们成日里招摇过市,肆意快活。

而沈槐书早早地承担起了镇国公府的担子,他眉眼温润,整个人都似一块暖玉,还带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着和老成。

在沈南枝的印象中,从小到大,沈槐书永远都是从容理智的,他从未任性地为他自己做过一次选择。

他永远把沈家放在第一位。

这样的小舅舅让人心疼。

“小舅舅。”

沈南枝在他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将今日在温泉山庄的事情与他细说了一番。

听到最后,一贯温和的沈槐书眉宇间也似是染了几分霜雪。

沈南枝叹息道:“从小外祖父就教育我们要忠君爱国,可若是这君主对沈家动了杀心,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沈南枝觉得,沈家不能愚忠,面对这样的皇帝,必得未雨绸缪。

更何况,按照前世的轨迹,不出半年皇帝病逝,新皇登基……这里面的变数太大了。

沈槐书是个聪明的,无需细说,沈南枝这么一提醒,他自会想通其中关键。

“这次姚征的事情是针对的长安表哥,焉知下一次不会出什么岔子来针对小舅舅?”

说到这里,沈南枝不由得想到上一世沈槐书的结局,只一瞬就叫她如坠冰窖。

“我知道了,枝枝。”

沈槐书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宽慰道:“别担心,我会加倍小心,另外,过几日我会找个由头悄悄回一趟老宅,当面同你外祖父商议此事。”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能瞒着镇国公。

沈南枝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眼下皇上有所忌惮,也不会挑明了动手,他们只需小心行事即可。

这件事也就暂时这样说下了。

夜色已深,沈南枝准备离开,可看到桌子上还没有来得及撤下的永安伯府等人用过的茶盏,沈南枝好奇问道:“小舅舅,永安伯府此来是为何事?难不成是为了给秦氏求情?”

前几日永安伯府的案子都是沈槐书经手的,虽然还未最终定罪,但以沈槐书这样的性子,绝对不会徇私。

就算文昌远亲自求情,应该也无济于事,而且据传文昌远对同原配感情深厚,在知道了秦氏对他原配和嫡子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又怎么可能出言维护,而且人言可畏,他表面上也不能那么做。

可他们今日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仗,而且还是深夜赶来,事情怕是不会简单了去。

闻言,沈槐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颇有些无奈道:“不是为秦氏求情,而是想结亲。”

结亲?

沈南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道:“不会到现在了,他们永安伯府还打算跟小舅舅结亲吧?”

沈南枝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证据确凿,按照律法,秦氏必死无疑。

虽然这件事也怪不得沈槐书,但案子确实是经由沈槐书审的,将来也是由他判的。

要让秦氏的亲生女儿文兰鸢继续毫无芥蒂地嫁给沈槐书?

永安伯府是怎么想的!

就算他们想嫁女儿,就永安伯府的这档子事儿,还有文兰鸢先前的所作所为,镇国公府都未必敢娶。

谁知道娶回来的是温雅贤良的沈家宗妇,还是为母报仇的毒蛇。

沈南枝都有些无语。

看沈槐书这般神色,显然也是不胜其扰。

想到文兰鸢,沈南枝子不由得好奇道:“我一直都没问过小舅舅,你当初是看上了她哪一点儿?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提,现在小舅舅还心悦她吗?”

不管是之前看到扮作柔弱善良的文兰鸢,还是后来被揭露心机蛇蝎的文兰鸢,沈南枝都不觉得她有能打动小舅舅的地方。

闻言,沈槐书垂眸看着面前的茶盏,沉默良久才道:“是我的错。”

“我其实最开始注意到文三姑娘,是在一次办差回城的路上,当时才下过暴雨,道路泥泞难行,她的马车陷在了泥坑里,我看到她不顾泥泞,跟身边的丫鬟一起推着马车,当时我便觉得,这姑娘性格随和,不扭捏,而且看起来温软良善,后来偶然一次遇见听到她说起自己婚事不顺,在家被姐姐欺负,当时我突然就想到,她那样的性子应该能跟嫂嫂们好好相处,而且既然她在永安伯府举步维艰,将来也会珍惜在沈家的生活。”

说到这里,沈槐书又叹了口气:“我们家这样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你的几位舅母大多性格直爽随和,最好与人相处,若能遇到好的人便也罢了,若遇到那种满腹算计的人,我怕将来本就没有依傍的她们会吃亏,我毕竟是男子,心思没有那么细腻,后宅的阴私未必处处都发现得了,兄长们出事,她们嫁进沈家已经搭进去了一辈子,不能再叫她们再受半点儿委屈,所以……”

后面的话沈槐书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沈南枝已经明白了。

所以,他挑选妻子的标准原就不是奔着自己的喜欢去的,而是温柔良善,能同他兄长的遗孀们好好相处,将来善待她们,让家宅安宁。

所以,当初看起来虽然有些胆小怯懦,但性子温婉良善的文兰鸢正好出现在他眼前,也就成了他的选择。

没想到小舅舅竟然为舅母她们考虑得这般周全。

念及此,沈南枝想到前世文兰鸢出事之后,小舅舅郁郁寡欢的日子,现在看来,之前是她误会了。

她误以为小舅舅是对文兰鸢情根深种,放不下才会那般,现在想来,只怕更多的是因为愧疚和自责。

前世里,他是将文兰鸢在万宝楼出事归咎到是因为他的失约。

既如此,沈南枝原本还有些担心小舅舅会为情所伤,现在倒是没有这层顾虑了。

不过,永安伯府的做法也确实太奇怪了。

正想着,却见沈槐书摇头,“不是,他们要继续同沈家结亲的不是文三姑娘。”

闻言,沈南枝蓦地一怔,更加难以置信。

文家就两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