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当真察觉到了什么!

纵然是面对小舅舅,沈南枝也心慌不已。

毕竟,那可是宁王余党。

且不说沈家如今所处的位置,不应该跟他们扯上半点儿关系,单就说沈家自己,那也是有着世仇的!

因为萧楚昀前世今生坚定的选择和守护,沈南枝信任他,喜欢他,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他。

可是小舅舅呢?

他如果知道这一切,会怎么选?

沈南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以小舅舅的立场,无论做哪种反应都在情理之中,也都情有可原。

“小舅舅……”

沈南枝紧张开口,才唤了一声,就见沈槐书温柔地笑:“傻丫头,我不是在逼你回答,更不是非要你做个选择,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选的是一条怎样的路,我和沈家都会在你身后,之前是这样,现在和将来同样如此。”

哪怕已经察觉到了这里面或许跟宁王叛党有所牵连,小舅舅也依然无条件信任她,义无反顾地支持她。

这就是她的家人。

沈南枝鼻尖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小舅舅!”

沈槐书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多大的人了,还要哭鼻子,也不怕被丫鬟们看见了笑话,好啦,时间紧迫,我得走了。”

沈槐书轻叹了一声:“照顾好自己。”

说着,他才转身提步离去。

见状,沈南枝彻底红了眼眶,“小舅舅,千万珍重!”

沈槐书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脚下的步子没做停顿,转眼就穿过了月牙拱门消失在了沈南枝的视野。

沈南枝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回了院子,才要坐下,就看到陆翩翩从屋里探头看过来:“枝枝姐。”

沈南枝朝她招了招手:“那位夫人身体如何?”

以沈南枝对陆翩翩的了解,陆翩翩刚刚对萧大夫人并没有说实话。

果然,听到这话,陆翩翩狡黠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枝枝姐的眼睛,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

“其实她的头疾治起来不难,我是故意卖了个关子,今日施了针,再加上那一副药下去就能消一半,我不想让她们觉得治疗得太轻松,好叫她们承枝枝姐的人情,只不过……”

说到这里,陆翩翩面上带着些许难色:“只不过,到时她看到效果必然还会登门,但是,下次需得连续施针五日,我见她今日来这一趟都要诸多遮掩,连续来五日恐怕更加不方便,不如让我过去吧,老太太本来就行动不便,这么折腾也不利于恢复。”

确实不太方便,现在沈南枝也看到了萧放的诚意,而且他们还指望着陆翩翩治病,让陆翩翩过去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但有了之前萧香雪的前车之鉴,沈南枝哪敢让陆翩翩离开自己的范围。

“枝枝姐,放心吧,我正好可以出去透透气,而且,我也得学会自己成长起来,更何况,你还会派人保护我的,我怕什么。”

陆翩翩眨着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沈南枝,沈南枝只好应下:“那好吧,千万注意安全。”

陆翩翩欢喜应下,沈南枝还要叮嘱她几句,却见秋雨匆匆回来。

“姑娘,刑部那边差人来问话,问是姑娘这边安排人去收尸,还是让姜家去办。”

沈南枝抬手拨弄了一下从窗外探进来的海棠花枝,语气里冷淡道:“送佛送到西,不过是最后一步,姜时宴是罪臣,不能发丧,只需差个人买副薄棺在城外找个犄角旮旯埋了就是,也省得被人说闲话。”

秋雨应下,转头便吩咐了下去。

沈南枝这边也没闲着,她将文兰香送来的名册和墨云这边的情报信息做了对比和整合,把京中各大世家各个势力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都熟记于心。

而且,她还让人找来了皇宫的图纸,将皇宫的布局,各宫的位置也都默在了心里。

记完了这些,沈南枝便想找个机会进宫。

前世有一次她随萧祈安进宫给张贵妃请安,在陪张贵妃用膳之后,张贵妃同萧祈安有话说,便打发了沈南枝出去走走。

沈南枝也就是在那一次碰到了从一处偏殿慌慌张张出来的喜子。

沈南枝觉得这小太监实在太过可疑,当即就要跟过去瞧瞧,结果却被萧祈安给拦下了。

那时候沈南枝才从萧祈安口里得知,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太监,实际上是顺庆帝的暗桩之一,他出现在那里,必然是受了顺庆帝的吩咐,有要紧事处理。

而且既然在动用暗桩,自然是不想叫其他人知道,所以萧祈安才拦下了沈南枝。

前世的沈南枝也就因此作罢,并未多想。

如今却是越想越可疑。

在顺庆帝的后宫里,还有什么事情需得派个小太监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去办的?

而且还是一座看起来空置已久的偏殿。

之前顺庆帝下密令给叶坤山的时候,也是派的喜子传达的。

别的不说,至少这小太监绝对是顺庆帝的心腹之一。

沈南枝想趁着下次有机会进宫的时候,悄悄去探查一番。

然而,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不光宫里头没有什么消息传出,禹州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萧楚昀,萧祈安连点儿风声都没有。

沈南枝也就没有进宫的机会。

眼看着距离两人的婚期还有不到半个月,镇国公府这边倒是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而镇北王府那头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对外依然宣称镇北王重病在床,因此叫外面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

其中传得最广的莫过于冲喜一说。

说是镇北王萧楚昀眼看着就要不行了,顺庆帝听信钦天监的提议,为了让萧楚昀转危为安,才将婚期提前,为其冲喜。

因为萧楚昀始终没有露面,相信这一说法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就连镇国公府,大舅母她们都因此来问过沈南枝。

沈南枝倒是不在意这些,她心里挂念的是萧楚昀的安危。

算时间,萧楚昀从京城出发的时候,那替身都已经在从禹州回来的路上了,不该耽搁这么久才是。

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个梦,还有那燃烧神魂的代价,沈南枝坐立难安。

萧楚昀之前寄给她的那粒红豆被她找了个花盆种了起来。

半个月的时间,红豆都发芽了,萧楚昀却音讯全无。

看着花盆里那嫩绿的叶尖儿,沈南枝心里却是懊恼的。

她之前都没有跟萧楚昀好好说话,甚至连他再去禹州,两人都没能当面道别。

沈南枝的指尖拨弄着那叶尖儿正出神,就听到外间春桃来报,宫里头来人了。

今日是刘淑妃的生辰,顺庆帝最近政务繁忙,顾不上给她操办生辰礼,但允了她在自己的锦绣宫中设家宴,允她娘家人进宫贺寿。

刘淑妃自然不会漏了刘静雅和刘秀珠,当然还得顺带上沈南枝。

沈南枝等的就是今日。

来接她们的还是刘淑妃身边的大宫女青鸾。

在打过照面之后,沈南枝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生辰礼装上了马车一并带进宫里。

一路上,刘静雅和沈南枝一改在往日里的嬉笑玩闹,包括三舅母刘秀珠在内,三人都一副愁云惨淡强颜欢笑的模样。

对外,沈家人依然一副不愿意相信沈长安已死,不肯为他立衣冠冢,对沈长安的搜救还在进行,如今看到两人这般模样,就连青鸾都忍不住心疼的落泪。

原先沈南枝还担心刘静雅的性子不够沉稳,怕她露出破绽,但没想到刘静雅的演技就连沈南枝都自叹弗如。

约莫是考虑到刘静雅的心情,知道她现在不大愿意面对刘家那些人,所以刘淑妃也只请了几个嫂嫂,刘静雅的阿娘也在其中。

虽然五皇子萧子义的死讯尚未被传出,但现在顺庆帝重用沈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原先怕被拖累,恨不得跟沈家上下彻底划清界限的刘家,现在已然换了态度。

远远看到几人走来,刘家几房夫人就已经热络地招呼她们打招呼,全然忘了那日将刘静雅逐出刘家时候,她们是如何袖手旁观的。

到底是碍于刘淑妃的面子,不想在她的生辰宴上闹得太僵,刘静雅和刘秀珠两姑侄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话茬。

参拜了刘淑妃之后,刘秀珠被刘家几房夫人拉着陪刘淑妃闲话家常,而刘静雅则被她阿娘拉到了一边说着体己话。

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沈南枝借口要去御花里走走,便只带了个小宫女就离开了锦绣宫。

走出去了没多远,她就找了个由头将那小宫女给支开了。

沈南枝一个人一路穿过御花园,循着前世的记忆,找去了那一处偏殿。

在避开了宫中守卫,刻意绕开了两道院墙之后,沈南枝这才又从后门绕了过去。

她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她这才翻身上了院墙。

当然,在进去之前,沈南枝还不忘在院墙上留下了自己的暗号,以及一缕追踪香。

沈南枝之前看过的图纸上写着,这一处叫玉泉宫。

现在看来是衰败破旧的偏殿,但在以前却是先帝最宠爱的方贵妃的寝宫。

而方贵妃,也正是那位现在人人谈之色变的宁王的母妃,方宏屹的亲姐姐。

自先帝病故,方贵妃因悲伤过度,没多久也随着先帝去了。

方贵妃病故不久,宁王对先帝的遗诏存疑,原本在京中守丧的他连夜逃回封地并树起了反旗,从而拉开了为期八年的三王之变的序幕。

自方贵妃去后,这座玉泉宫就被闲置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原本显赫非凡的宫殿外面早已经杂草丛生。

不光是正门,就连几处偏门都落了厚重的锁,寻常人除非翻过那高高的院墙,根本进不来。

可是沈南枝前世是亲眼看到喜子是从偏门走出的。

当时她还没看到门上的锁。

庭院里的杂草都有半人高。

沈南枝就站在那扇偏门后面。

最近这段时间,夜间都会落雨,尤其是在这杂草斑驳的庭院里,越发显得湿滑无比。

看起来,似乎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沈南枝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岔了,或许当时喜子只是在这里与人密会,却在这时候看到了墙根下掩藏在杂草下的一排排脚印。

那脚印很浅,而且时间应该不算长,若不是才下过雨,都叫人察觉不到。

既然来了,沈南枝就是为了一探究竟的,当然没有放弃的道理,她屏住了呼吸,提步顺着那脚印跟了过去。

有了之前在温泉山庄误碰机关的经历,所以这一次沈南枝每一步都踩在那脚印上,生怕行差踏错。

这样一来,她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用了将近一刻钟,她才终于跟着那脚印来到了正殿。

正殿门窗紧闭,因为时间久远,门窗上糊的油纸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破,殿里光影斑驳,殿中的陈设虽然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但都还好好的。

脚印到了门口就没了,可是沈南枝进门之后,却只看到满地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了来过了。

那脚印的主人这么小心翼翼地赶过来,不可能只是在正殿门口看一眼就离开。

沈南枝踩在门槛而上,正在琢磨这里的蹊跷,却突然听到院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有人来了,而且正是她来时的路上!

如果这会儿沈南枝抽身离开,只会跟来人撞个正着。

可这满殿的灰尘,以及一眼望到头的陈设,根本就没有可供沈南枝藏身的地方。

窸窸窣窣的声音近在咫尺。

无奈之下,沈南枝连忙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殿门,然后一个翻身利落地上了大殿的横梁。

万幸那根主梁足够粗壮,而沈南枝的身段纤细,正好能将她的身子藏起来。

她一手撑着横梁,一手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和袖摆,刚刚藏好,主殿的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还真的有人鬼鬼祟祟来这种地方!

如果只是密谋,又何必特意跑来主殿,在外面那杂草丛生的庭院里,就是一处绝佳的密会地点。

至此,沈南枝心中的好奇也被无限放大。

一阵风突然涌入,带得殿中粉尘四起。

感觉到那人的脚步声就停在了自己所在的横梁底下,沈南枝连呼吸都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