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沈南枝同墨云约定好的信号。

墨云果然没叫沈南枝失望。

看到这个旗花,就说明陆翩翩在谢家!

看到这旗花的一瞬间,沈南枝原本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稍稍放下。

只要陆翩翩在这里就好。

纵然今日这谢家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将陆翩翩救出去。

沈南枝站起身来,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谢四夫人:“翩翩就在你们府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是要让我带人杀进去,将人救出来,还是你乖乖交出来?”

沈南枝一身杀意,看得谢四夫人都不由得跌坐在了地上。

她红着眼睛,无比紧张看向沈言馨:“言馨,我就婉婷这一个女儿,她就是我的命!我也只是想要救她,我没办法啊!”

说着,她抬手要来扯沈言馨的衣摆,可还没等她沾染半分,沈南枝手腕一抬,一把匕首从她手中掷出,直接擦着谢四夫人指尖过去,旋即牢牢地钉在了地板上。

即使擦边过去,也削掉了谢四夫人指尖上的一层皮肉,当即鲜血淋漓,疼得她一声惨叫。

外面的丫鬟婆子们连声询问,可在沈言馨平静如幽潭的眼神注视下,谢四夫人咬了咬牙,到底是忍住了,并对外间呵斥道:“我没事,都退下去!”

看到这一幕,沈南枝十分好奇,她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阿娘手上,让她如此顾忌。

但这会儿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沈南枝只冷冷道:“别想耍花招,更别碰我阿娘,否则的话,下次我可就不敢保证你这根手指头还在不在了。”

谢四夫人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却敢怒不敢言。

沈言馨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平静道:“你说你是无奈之举,可你若真为了你女儿上门来找我,顾念着当年旧情,我未必不肯帮忙,而且,既然你女儿已经醒了,你还困着翩翩,甚至受人驱势,布下这么多高手在这里,是等着我的枝枝送上门来给你们欺负吗?”

“你女儿是你的命,我的枝枝又何尝不是?而且,翩翩还是我认的干女儿,你竟然敢算计她!”

说到这里,沈言馨一贯温柔似水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讥诮,“说起来,我的枝枝和翩翩,可比你那蠢货女儿强了千百倍,我看她就算是治好了脑子,也是个傻货,跟你如出一辙。”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沈言馨的眸子里已经一片寒凉。

闻言,谢四夫人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道:“我没有这么想!只是……只是之前她欺负了婉婷,我才私心想着……顺便给婉婷出口恶气,但没想要你女儿的命!是……”

说到这里,她神色一怔,当即紧闭牙关,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名讳压了下去。

见状,沈南枝挑眉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昭宁公主,萧香雪。”

跟谢四姑娘有关的人很多,但这里面跟沈南枝曾经有过节的不外乎萧香雪,还有一个刘静雅的庶妹刘静怡也勉强算一个。

能一下子派来这么多连小七都不得不警惕的高手的,绝非寻常势力。

刘静怡的能力有限,她只能依附于五皇子萧子义,可在经历了福云楼一事后,萧子义的势力被萧楚昀和萧祈安人的联手打压清查,这段时间他生怕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不夹起尾巴做人就不错了,不会在这时候再生事端。

剩下一个就是萧香雪。

沈南枝之所以觉得是她,还因为前两日,本来被下令禁足一个月的萧香雪因为要去春闱寻狩被提前放出来了。

而且,沈南枝还在京城的图纸上看到萧香雪所选的公主府就跟谢家隔了一条巷子,是原来齐王府的旧址。

萧香雪已经及笄且同谢小侯爷定下了婚约,该出宫建府了。

所以也难怪前段时间沈南枝几次在街上遇到本该在深宫里的萧香雪,那会儿,她就是出来查看府邸的。

以沈南枝对萧香雪的了解,她那般睚眦必报的人,绝对还会再找上她。

沈南枝虽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这一句话也是在看谢四夫人的反应。

话音才落,果然见谢四夫人身子微微一怔,她下意识转头看向沈南枝,那一瞬她眼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和慌张。

沈南枝继续道:“昭宁公主想要给我一个教训,而你又想救女儿,所以你们一拍即合,哦,对了,光一个昭宁公主可能还不止,说不定这背后还有张贵妃的手笔。”

不然,萧香雪安排的这些高手从哪儿来的?

谢四夫人无话可说,只浑身颤抖道:“言馨,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婉婷变成那个样子,正林又不在京城,她们拿婉婷威胁我……我能怎么办?而且,这些人也不会听我的,你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没有办法。”

说是没办法,实际上还是她的私心作祟。

沈言馨冷笑一声:“她们能拿你女儿威胁你,你以为我就不能吗?”

“你要不要派人去问问,你女儿现在在哪里?”

听到这话,谢四夫人如遭雷击,她甚至都再装不下去刚刚那副委屈无辜的模样,蓦地站起身来,抬手指着沈言馨,语气都骤然冷了几分:“沈言馨!你要对婉婷做什么?”

天色越发暗了起来。

屋子里只点了两盏灯,随着一股清风涌入,灯火摇曳,衬托着沈言馨的神色越发柔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冷意刺骨:“也没什么,你什么时候叫出翩翩,我什么时候放她回来,不过瞧她的那副小身板儿,未必经受得住镇国公府的酷刑,我劝你早做准备。”

闻言,谢四夫人脚下的步子不稳,几乎要跌倒在地。

她一手扶住旁边的红花梨木太师椅,稳住了自己身形后才道:“好!你不要伤害婉婷!我这就叫他们放人!”

说着,她似是下了某种决定,连忙转身对外面候着的丫鬟婆子大声道:“去叫王护卫将人带过来!快去!”

因为紧张和害怕,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生怕晚了半步会彻底激怒沈言馨,从而对谢婉婷不利。

很快院外有脚步声响起。

沈南枝循声看去,只一眼,就叫她的心也跟着似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头。

被谢四夫人称作王护卫的壮年男子单手拎小鸡仔似的,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丫头。

她那两个原本灵气满满的发髻早已经被打乱,乱糟糟的一团,一身衣裳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布料和样式,全是鞭痕和血迹。

而那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这会儿就像是毫无生气似得,软绵绵的被人就这样提着,半点儿没有反应。

“翩翩!”

沉稳如沈南枝,也在这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一个箭步上前,就要从这王护卫手中接过陆翩翩,不曾想那人却一脸警惕的看向她,不但没把人给她,反而还一把将陆翩翩护在身后,抬手就要拔剑。

他的反应够快,但动作比起沈南枝来慢了不止一层。

见状,沈南枝脚腕一转,一个飞身上前,赶在他的手碰到剑柄的一瞬间,直接一脚踹到了他的手腕,并用匕首刺中了他原本拽着陆翩翩的那只胳膊。

在他吃痛,稍稍松开陆翩翩的一瞬,沈南枝已经一把抢夺过了陆翩翩,并顺势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砰的一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他还想爬起来,小七的长剑已经搁在他的颈间。

“翩翩!”

沈南枝一把将陆翩翩接过抱在怀里,再探查了陆翩翩的脉象,发现虽然她伤得重,但都是外伤,脉象虚弱但还算平稳,沈南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旋即,她转头冷冷看向谢四夫人。

那一记眼神,直接叫谢四夫人胆寒,并来忙摆手解释道:“这不关我事,是……是昭宁公主亲自动的手……她说……”

许是沈南枝要杀人一样的眼神太过可怕,谢四夫人后面的话压根儿就不敢再说下去。

但沈南枝已经猜到了。

无外乎是萧香雪将对她的恨意转嫁到了陆翩翩的身上,再加上得知是陆翩翩之前救了沈南枝,那在她眼里更是罪无可赦。

这一瞬,沈南枝抱着陆翩翩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咬牙看向谢四夫人:“那些护卫都是萧香雪的人?”

谢四夫人连忙点头:“是,我悄悄听过两句,这些人都是大内护卫,是她出宫建府之后,张贵妃拨给她的,具体我不知道多少,但在这里以王护卫为首,有十二人。”

闻言,沈南枝目光越发冰冷。

没想到,萧香雪拿着这些大内护卫却不是用来自保,第一个用来对付的就是她。

这些人跟沈家的暗卫一样,都只忠于一人,既然跟了萧香雪,那就不可能再生出二心。

沈南枝抱着陆翩翩站起身来,冷眼看向被小七压制得动弹不得王护卫:“之前你们也是奉命行事,职责所在,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们确定,还要跟着萧香雪为非作歹吗?”

听到这话,那王护卫非但不认错,反而还一脸硬气道:“我等既追随了公主,就要誓死效忠公主!”

闻言,沈南枝笑了笑:“好,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听到这话,王护卫冷呵道:“你也别得意,你以为,谢四夫人一句话,我就敢一个人带着这丫头过来吗?”

说完,他突然大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然而,他等了几息,院内院外却无半点儿动静,只有晚风吹拂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王护卫这才惊觉不妙。

沈南枝冷眼看他:“你当真以为,我沈家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暗卫,是你们这些宫廷里养尊处优的废物能比的?”

更何况,还有墨云等人呼应。

之前之所以那么谨慎,是因为情况不明,没有看穿他们这一局,怕落人口舌,更怕打草惊蛇,叫他们牵连到了陆翩翩。

如今既然救下了陆翩翩,沈南枝再无顾忌。

她甚至都不给王护卫惊讶的机会,直接下令道:“全杀了,把他们的尸体丢回公主府,人头连夜挂到萧香雪的帘帐上。”

王护卫尚未开口,一旁的谢四夫人已经忍不住惊呼道:“你怎么敢!他们是大内护卫,身受皇命庇护……”

还没等她说完,小七已经点头应下,并在手起刀落的瞬间,就解决了王护卫。

鲜红的血溅了整个庭院,王护卫被斩下的脑袋就这样骨碌碌的一路滚到了谢四夫人的脚边。

这血腥的一幕直接看傻了谢四夫人,她尖叫了一声,旋即就转到一旁猛地吐了起来。

沈南枝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抱着陆翩翩转而向沈言馨道:“阿娘,翩翩情况不太好,我们先回家。”

沈言馨点了点头,连忙提步跟上了沈南枝。

眼见着她们要离开,谢四夫人这才缓过劲儿来,她快步就要追上,却因为脚软而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沈言馨!言馨!你答应过我的,放了婉婷!你不能食言!”

闻言,沈言馨转过了身子,一向温柔的眸里带起几分嘲讽,淡淡笑道:“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啊,我什么时候说我抓了你女儿的?兵不厌诈的道理,你没学过吗?”

她只不过是诈了一下谢四夫人。

这十二个大内高手虽然远不敌沈家暗卫,但警惕性还是有的,有他们在,便是沈家暗卫要想潜入进内宅不被发现都不容易,又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将谢婉婷这么大一个活人给掳走。

这话也就谢四夫人信了。

她平日里也是个精明的,但事关自己女儿,她就乱了分寸,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下人过去求证,再加上早些年她被沈言馨吓出过心理阴影,如今再见沈言馨,潜意识里就没想过沈言馨是在骗她。

眼看着谢四夫人的脸上青白交加,情绪也在暴走的边缘,沈言馨轻描淡写道:“你该庆幸我还没打算对你女儿动手,但之后可不敢保证了。”

说着,她跟上沈南枝要走,但想了想,又停下了步子,转而看向谢四夫人冷冷道:“今晚的事情,对外该怎么说,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

“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有下一次,我既然能给你如今这一切,也就能收回来,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原本咒骂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的谢四夫人突然像霜打了的茄子,瞬间蔫巴了。

而沈言馨也再不看她,提着裙摆跟上了已经在等她的沈南枝。

夜风渐凉,原本清冷干燥的空气里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但母女俩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谢府,都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