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南枝也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但经过这几次的交锋,以她对这人的了解,他应该就是知道她身上还藏有追踪香,所以才故意引她这般做!

一想到这种可能,沈南枝的心都似是被人狠狠攥紧。

不仅仅是因为对眼前处境的深深挫败感和无力感,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人对她的了解,让她感到后怕。

“沈姑娘,沈姑娘?可要吃一点儿?”

许是沈南枝想得太过入神,月舞连唤了两声,才叫她回过神来。

见月舞已经递到了她面前的糖炒栗子,沈南枝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什么胃口。”

月舞有些可惜地将那包糖炒栗子包好,转头眨了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沈南枝:“那沈姑娘还想吃什么,我让底下的人给沈姑娘找来?身体要紧,沈姑娘千万不能亏待了自己。”

道理沈南枝都懂,但她这会儿确实什么都不想吃。

“你家公子呢?”

月舞摇了摇头:“公子出去了,奴婢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沈姑娘若有事找他,奴婢这就叫人出去传话。”

沈南枝这会儿巴不得他不在。

她能透透气不说,也能从月舞这里多问两句话。

所以,她摇了摇头,不在意道:“无事,我只随口问问,对了,秦素衣不会再来吧?”

说到秦素衣,沈南枝就故意皱起了眉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见状,月舞连忙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并宽慰道:“沈姑娘放心,公子的话她不敢不听,而且她今日受了那么重的伤,短时间内怕是下地都困难,也不可能再来造次了。”

沈南枝歪头看向月舞,不解道:“她既然不敢不听你家公子的话,那为何你家公子都说了不能动我,可她还要趁你家公子不在想要我的命?”

“这个么……”月舞抬手挠了挠头,面露难色道:“奴婢也不能说,但奴婢可以肯定的是,公子对沈姑娘绝无恶意,有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

绝无恶意。

身不由己。

这的字眼放在蔫坏蔫坏的萧言初身上,沈南枝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忍不住嘲道:“我倒是只看到了他满满的恶意。”

话音才落,就听到门边传来唏嘘声。

一身白衣的萧言初站在门边,一双黑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南枝,唏嘘道:“没看出来,沈姑娘也会是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主儿。”

这人每次都是悄无声息的来,沈南枝竟半点儿察觉不到。

听他的嘲讽,沈南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针锋相对道:“阁下在门外偷听别人说话,又能好到哪儿去?”

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温都好似降低了不少,让一旁的月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也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对付,但月舞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公子,中午可要一起用午饭?奴婢好叫后厨准备。”

萧言初淡淡一笑:“不必。”

他抬手一抛,将一个小瓷瓶丢给了月舞,并吩咐道:“用这个把伤口处理一下。”

说完,他转身要走,可走出了两步之后,却又回头淡淡扫了一眼正看着自己已经包扎好的掌心犯迷糊的月舞,提醒道:“顺便给她上点药。”

听到这话,月舞下意识转头顺着萧言初刚刚目光扫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看到沈南枝手背上有一道划痕。

伤口看着不深,应该是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在哪里被刮伤的,上面的血痕都干了。

要不是萧言初提醒,就连月舞都没有注意到。

这下月舞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给她送的金疮药,这分明是给沈南枝送药来了。

“好的,公子放心。”

月舞保证,转头就要给沈南枝处理伤口,并碎碎念道:“公子对沈姑娘真是细心,就连奴婢都没瞧见呢。”

闻言,沈南枝挑了挑眉。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刮伤的,那会儿情况危急,她肺腑里的疼痛更甚,哪里还顾得上这点小伤。

她甚至都觉得没有处理的必要。

萧言初这样收买人心的小伎俩,也就骗骗月舞这样的傻丫头。

沈南枝不置可否。

罗大夫很快回来了,在给沈南枝诊过脉之后,果然如月舞所说,又给沈南枝重新换了汤药。

不知道是真的有事在忙,还是因为不想跟沈南枝对上,接下来的两天,沈南枝都没再见到萧言初。

她身体倒是恢复了不少,可依然使不上多少力气,她也不敢擅自动用功夫试试。

毕竟罗大夫不是陆翩翩,会对她毫无保留。

因为敌对立场,沈南枝也不能完全信任他。

而且,沈南枝也怕才刚刚养好了一点儿的身体承受不住,贸然发力只会得不偿失。

左右眼下没有逃出去的办法,她决定先养精蓄锐,静观其变。

接下来就看萧言初,或者秦素衣背后的那一派到底谁先沉不住气。

闲来无事的时候,沈南枝找月舞拿来了手绷,绣起了荷包。

之前陆翩翩提醒她,萧楚昀的生辰要到了,再加上阿娘又一直督促着她练绣活儿,沈南枝便想着给他绣一个荷包。

只是她的绣工实在是拿不出手,已经练过了无数回,绣出来的东西依然是歪歪扭扭,有碍观瞻。

还是陆翩翩在一旁鼓励她,心意最重要,沈南枝才决定硬着头皮绣下去。

但荷包肯定是不行了,她怕萧楚昀佩戴之后会沦为满朝文武的笑柄,沈南枝决定还是绣个帕子。

好歹揣在身上不会轻易被外人瞧见,不用担心丢脸。

只可惜,才起了个头,人就被萧言初这个杀千刀的掳来了。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赶在四月初八之前脱身。

左右无事,沈南枝又拿起了绣花针。

她正绣到关键处,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开口道:“你绣的这一坨是什么?”

沈南枝一惊,手上的动作一错,那绣花针当即就在她的指尖上扎了个血珠子冒出来,疼得沈南枝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转头没好气地看向始作俑者萧言初,忍不住挑眉道:“阁下的眼珠子要是用不上,可以挖掉,什么叫做一坨?我这是梅花!梅花!你看不出来吗?”

在下针之前,沈南枝也想过好多种纹样,鸳鸯……似乎太亲昵暧昧了些,她没好意思,牡丹这一类的花纹又不适合萧楚昀,思来想去,沈南枝最后选定了梅花。

他送她梅花簪,她赠他绣着梅花的帕子。

而且梅花的样式并不繁琐,容易上手。

就算她的绣工再不好,但那样简单纹路的倒还不至于绣不出来,结果到了这人口里,却成了一坨。

掐着隐隐作痛的指尖,沈南枝恨不得用这绣花针也在他身上戳几下。

偏偏这个没有眼力见儿的讨厌鬼还故意拿起了她的手绷,上下打量一番之后,才一本正经地看向沈南枝道,并十分诚恳地道歉:“我错了,之前我不该那样说月舞的大雁,比起沈姑娘的梅花,月舞的大雁简直是绣中极品。”

沈南枝:“……”

她抬手才要一把抢过来,不曾想萧言初脚腕一转,很是灵活地避开了沈南枝的手,并在她对面从容坐下,还好奇问她:“我实在不解,沈姑娘到底有什么想不开,会拿这样的东西来折磨别人的眼睛。”

忍无可忍的沈南枝抬手一把抓起旁边的竹篮就朝着他砸了过去。

“萧言初!”

沈南枝咬牙切齿道:“又没人请你看!”

她这点儿力气当然砸不到萧言初,还没等落到他面前,就被他随手打出的一道劲气又给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而且速度还更快,更准。

要不是沈南枝反应及时,那装满了花样儿的篮子要当头砸了她一脸。

看到她稳稳当当接住,萧言初笑道:“看样子,沈姑娘身体好了不少。”

沈南枝一把丢开竹篮,“托阁下的福,暂时死不了。”

萧言初笑了笑,朝沈南枝扬了扬手绷:“沈姑娘都有闲情逸致绣起了花儿来,我以为沈姑娘在这里过得不错呢。”

沈南枝白了他一眼:“是不错,如果阁下不出现的话,我在这里的日子会更不错。”

说着,她摊开手,毫不客气道:“还我!”

萧言初转了转手绷,“不过是一坨……哦不,是一朵梅花,有什么可宝贵的?难道说,这是沈姑娘打算绣给情郎的?”

说到后半句,萧言初的双眼微微眯起,那双黑眸里竟然带起了一抹跟他面上这张狐狸面具极其相衬的笑意。

闻言,沈南枝迎着他眸子里的打趣,坦然道:“是啊,送给我未来夫君的,阁下也要抢吗?”

说到这里,沈南枝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好笑道:“还是说,阁下也对我揣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话音才落,萧言初就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一般,连忙将那手绷朝沈南枝一丢。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漠疏离了不少,并冷笑道,“沈姑娘倒是看得起自己。”

沈南枝成功拿回了手绷,当然也懒得计较他话里的嘲讽。

她将最后两针收好,就将帕子从上面取了下来。

见萧言初还冷冷盯着自己,沈南枝眨了眨眼,啧啧道:“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心思,阁下恼羞成怒了吧?”

沈南枝当然知道这不可能,而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面对语言上的亲近或者身体上的靠近萧言初对她都是百般抵触。

但能看到萧言初吃瘪或者恼羞成怒的样子,沈南枝心里就畅快得很。

可是她却忘了,萧言初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在最初的恼怒劲儿过去之后,他突然朝着沈南枝微微一笑,那双黑眸里闪过狡黠的光芒。

还没等沈南枝回过神来,就听他笑道:“被沈姑娘这么一提醒,我突然觉得好像娶沈姑娘也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对我而言,能跟沈家握手言和,获得沈家的支持,而对沈家而言,还能利用联姻巩固沈家将来的地位,简直就是共赢。”

沈南枝挑眉,她抬手指了指门框上面还留着的秦素衣之前同月舞打斗的痕迹,笑道:“你确定?我怎么瞧着,你一个人好像做不了主儿?”

闻言,萧言初眼底笑意不减:“做不做得了主,沈姑娘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的目光掠过沈南枝正在叠的梅花帕子上,语气里不加掩饰地嫌弃道:“嫁给萧楚昀有什么好?外间那些传闻,沈姑娘不会没听见吧?难不成沈姑娘是真心喜欢那样一个残废?”

尤其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语气里嘲讽之意更甚。

沈南枝将那帕子收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是又如何,在我看来,你连王爷的脚指头都不如。”

话音才落,萧言初原本清冷的黑眸里,似乎掠过细碎的星光。

只是一闪即逝,沈南枝并未瞧见。

待她抬眼看去,却只能看到萧言初似笑非笑的眼:“这么说来,沈姑娘看过王爷的脚指头了?”

沈南枝:“……”

不过是打个比喻,这人偏偏要用这个来给她挖坑,沈南枝懒得同他计较,干脆转过了头去。

萧言初却偏偏还在一旁笑道:“我也挺好的,沈姑娘当真不考虑?若将来事成,我许你女子至尊之位,萧楚昀能给你的,我也可以,萧楚昀不能给你的,我也能。”

说到最后一句,萧言初的眼神在沈南枝的面上一滚,从她的脖颈落到了**.

被那样的眼神一扫,沈南枝感觉浑身都像是被开水烫过一遭。

尴尬和羞耻瞬间涌上心头,叫她脸上温度也瞬间攀升。

“你无耻!”

沈南枝随手抓起那篮子就直朝着萧言初的脑袋砸了过去。

这一次萧楚昀倒是没有将那竹篮扫开,他一抬手稳稳当当的将竹篮接在了手上,然后抬眼看向沈南枝,啧啧道:“看不出来,沈姑娘对萧楚昀倒是在意得很。”

这一点沈南枝并不反驳,她冷眼看向萧言初:“你兜兜转转这么大的圈子,到底想说什么?”

闻言,萧言初将那竹篮放下,笑道:“也没什么,沈姑娘不是念着萧楚昀吗,我这就带你去找他可好?”

听到这话,沈南枝的心跳都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