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锐迟迟等不到步军,却在当天下午,接到了一个更为不幸的消息。根据侦骑的汇报,在西北方向的毛竹山一线,出现了大量的叛军。看来的方向,应该是从湖广方向过来的。这些叛军步骑加在一起,足足有小十万人。并携带了大量火炮,正在向着自己所在方向全力赶路。

接到这个消息,曹锐不由得心中一惊。他知道,这是湖广方向的叛军,从通城方向撤下来了。湖广方向的朝廷军马,固守现有的通城一线,还是利用当地湖泊众多,叛军除了通城方向狭窄通道,几乎无其他道路可通行才勉强坚持到现在。而能守到现在,已经是勉强支撑了。

现在别说追击了,守军还能剩下多少都不知道。所以这些从湖广撤下来的叛军,撤的是毫无忌讳,不用担心任何的追击和迂回包抄。至于湖广叛军是怎么撤到自己这里的,曹锐现在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他现在知道的是,自己准备了一桌子菜,却是来了两桌客人。

曹锐知道,自己手中的这些骑兵都加在一起,也很难与十余万叛军汇合。而分兵,自己现在也一样没有分兵的实力。眼下就连堵截兵力,都抽掉不出来的自己,最应该做的是撤离,等待步军的到来。可让他就此放弃,眼前这一大块,已经到嘴边上的肥肉,他又实在不甘心。

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曹锐现在头疼的很。提起统带步军走水路自己那个副手,曹锐此时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个家伙,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只是曹锐却不知道,他正在痛骂自己副手的时候,并没有叛逃,也没有出现什么太大意外。而是正带着全部步军,正忙着改行当纤夫。

而且说起来,这事还得怪到曹锐的头上。他的那个副手是世家子,在山东路水师混过两年,虽说在山东路水师任上,因为不肯同流合污而饱受排挤。但因为山东路水师,还负责黄河下游的巡查。虽说对南方的河流并不了解,但对于河流的走势与水量,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尤其是眼下正值一年之中,河流水量最小的春季。而小河涨水,大河才能满道理,他更是知道。在接到统带全军走水路南下的命令之后,对于沿途需要经过的鄱阳湖,潦水的水量能不能支撑如此多,载重量都不小的船队,他还是很担忧。他太知道水量不足会带来什么后果。

若是搁浅在湖中那个沙洲上,那可就叫天天不应了,更是要耽误大事的。所以,他在接到命令之后,立即找到被赵无妨扣在九江的船夫,详细的打听了沿途所有水运情况。得出的结果,并不让他乐观。春季正值枯水期,面积大大缩小的鄱阳湖,恐怕很难能承载那些大船。

可若是筹集一批小船,倒是过鄱阳湖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自己的部下都是一群北地的旱鸭子,小船一是不安全,二也容易被搞散。最为关键的是,小船稳定性太差。若是乘坐小船,自己那些部下晕船就晕个差不多。等上了岸估计都吐成了一群软脚蟹,那还打什么仗了?

所以,他再三犹豫,还是提出不走水路。但曹锐的坚持,让他也只能无奈。退而求其次的,提出不走华林水,而走水量较大的章水。可这个他自己就行不通,章水途径南昌府治,而如今南昌府还在叛军手中。这一走章水,什么奇袭效果都没有了,恐怕所有动作都在叛军眼中。

但华林水除了汛期之外,春季的流量是真难以支撑大船。就是与双溪汇合之后的潦水,能不能走大船还两说。可曹锐只是在扫了一眼地图后,坚持自己原定计划不变。无奈的他,也只能每条大船后面在拖行一条小船。在吴城逆流而上进入修水,然后又在建昌以南进入潦水。

在进入潦水之前的路还算畅通,虽说正值春季枯水期,可接纳了周边大量河流的鄱阳湖,水量还是足以承载这支船队的。尽管这些出身北方的官兵,很多人都因为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乘船,而因为晕船吐得稀里哗啦。可毕竟大船,还是相对稳当一些,再加上路途并不远。

从都昌上船横渡鄱阳湖这一段湖面,正是鄱阳湖水面相对较为狭窄的湖面,所以即便大部分人都晕船了,可也很快就完成了横渡。而且进入水量很大的修水,也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除了部分不晕船的官兵,因为是逆流而上,而被迫下船配合不足的纤夫,当了一把纤夫之外。

在永修以下的水面上,倒是没有出什么太大的问题。问题出在永修以上,也就是从修水进入到潦水之后,没有了修水的水量,正值春季的潦水水量一下子锐减。这个叫做张全的副手,也只能让部分晕船较轻的官兵,换装到拖带的小船之中,以减轻大船的吃水量,尽可能向前。

潦水这一路上磕磕绊绊,也总算坚持了下来,但也耽误了不少时间。毕竟是逆流而上,又是水相对较浅,如果不是这个叫做张全的副手,坚持携带了大量小船,将大部分人都换装到小船。只留晕船太厉害官兵,以及辎重在大船上。恐怕潦水走了一半,就只能下船步行了。

在华林水与双溪交汇区域,还差一点走错了路。等到进入华林水,大船就完全走不了了,几乎全部搁浅在了河口。华林水的下游,虽说主河道也有一人多深,可对于这些载重几百石的大船来说,还是太过于笨重了。见到走不了的张全,干脆的留下几条大船装运辎重和大炮。

其余人马分为两队,一部分乘坐小船掩护稍微小一些,装上了火炮的中等船继续前行,等到实在走不了再说。其余的人马,全部下船步行。反正这里,距离曹锐事先选定的战场,已经并不遥远了。没办法,他所有驮载或是牵引大炮的骡马,都给了曹锐。可大炮还是要带的。

这一来一去,耽误了大量的时间。曹锐将叛军中军主力,压制在了华林水南岸,可张全还带着步军,刚过了双溪与华林水汇合处。等到曹锐的侦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满身大汗的亲自带着一群官兵,将一艘装了五门大炮,以及大量弹药的船只,从一处搁浅的沙洲上推出来。

听到侦骑的禀报,张全心不不由得一惊。他也知道,自己这是耽误事了。如果再继续延迟下去,恐怕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而这里距离主战场,还有足足七十多里路。看着前面漫长的河道,张全咬了咬牙。干脆下令,放弃那些实在通行吃力的大船,不晕船的官兵换小船。

同时腾空五艘捎大一点,每条船上装两门炮,继续溯流而上。其余的人放弃乘船,又自己亲自指挥开始急行军。同时留下一千人,护卫其余的还能通行,但还有搁浅威胁的船只,将其他大炮能装的都装上,尤其是那五门三千斤大炮随后跟进。实在带不走的,先沉到河中。

分配完成后,张全立即指挥大队向战场赶去。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能抢在叛军的援军赶到之前,与曹锐汇合就是胜利。在张全看来,若是还按照原本计划去弄,恐怕那边都打完了,自己还在这里推船呢。所以,在实在不能在耽搁下去的情况之下,还是步行更快一些。,

为了鼓动自己麾下将士的士气,他没有骑马。而是将自己的战马,连同军中携带并不多的战马,都给腾出来驮运盔甲。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减轻官兵的负担。他亲自率领的第一批一万步军,手中除了军械之外,所有的盔甲全部放在了马背上,以及一批小船另外跟着驮运。

张全自己亲自作则,不仅将自己战马贡献出来,还拎着一支长枪走在队伍最前列。一路上不休息、不打尖,所有的掉队人员,留给后面的人收容。他自己带着先头一万人,用了三个多时辰拼命赶路,在几乎要累得吐血情况之下,总算在天黑之后,赶到了战场与曹锐汇合。

见到累的几乎要吐血的张全,得知自己在部署计划的时候,有些过于想当然了。曹锐也没有多怪罪他,毕竟张全已经赶到了。而且后续军马,也正在全力向这里赶。沿着华林水而上军马,离着这里也不足十五里了。步军的赶到,让曹锐一下子安心了许多,底气也足了起来。

原本曹锐是让张全带着的,到了战场已经只有七千的步军。连同后面掉队的,则后半夜才赶到,实在已经疲惫不堪军马先休整一日再出战。可第二日清晨,华林水上的炮声,直接让计划发生了改变。已经乘船赶到战场的军马,还未来的及下船,就发现了北岸出现大量敌军。

一股兵力,正在强行要搭设浮桥,后面还有大量的骑兵,正在陆续的跟进。带队溯流而上的武官,来不及请示主将。直接将船身横在河中,船上的大炮炮口朝着北岸敌军,立即开火射击。被炮声惊醒的曹锐,发现北岸出现的叛军几乎是漫山遍野。其中骑兵,就足足两万人。

如果不是沿河而上的一部提前发现,搞不好就被这群突然出现的叛军,打通南北两岸之间的联系了。好在叛军大队,在陆续的赶到、曹锐的步军也同样在陆续的赶到。形势危急,干脆连船也不下,直接将船队停在河中开火,集中炮火和弓箭手,打击要渡河的叛军大队军马。

知道,这是湖广叛军主力赶到了的曹锐,也立即将几乎全部大炮与弓箭手调集。由张全接替自己,以步军为主对着当面的宋偐所部,发起全力进攻。同时自己集中一万三千骑兵,陆续脱离战场。向着华林水上游,他早就勘察好的,可以骑马涉渡的地点迂回包抄过去。

只是他还没有脱离不到五十里,却与抱着同样目标的叛军相遇。甚至叛军骑兵一部,已经渡了过来,后续足足两万步军也正在涉渡。见到叛军一部已经渡河,曹锐二话没说,立即展开阵型迎了上去。两军距离下游战场五十里的地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