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单单是曹锐原本统带的锐健营,是这种带兵的方法。在四大营之中,可以说除了于明远的骁骑营,便是连宿娼和赌博都不允许之外,其余的两大营都是这个管理模式。他们可以豪横,可以在军中打架。只要不将那些青楼女子带到军营之中,平日里面是没有人管的。
但若是扰民,便是极刑处置,绝对不会留情。所以他们这些武官,虽说一个个的嚣张跋扈惯了,可也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像城内守军这么做的,他们又那里看的过去?所以在得知城内情况之后,便纷纷的找到被欧阳善留下的张天德,请求立即出战攻城。
而张天德也不是不想救城内民众,可他手中的兵力,让他实在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之前虚张声势,这一攻城几乎要全部的暴露。关键是,自己兵力不足暴露了不要紧。可若是让城内的叛王跑了,连带着已经北上,正准备伏击叛军援军的主力也暴露,那就是要误了大事的。
面对着群情激奋,集体请战的部下诸将,又让张天德倍加感觉到压力山大。在欧阳善奉命统军迂回作战前,因为担心自己锐健营的那些老部下,不服从欧阳善的指挥。所以性子老成持重,本身也极其善于带兵,尤其是擅长攻坚的张天德,特地被曹锐指派给欧阳善作为副手。
张天德不是锐健营的老兵,是曹锐从云州边军带到锐健营的。从跟随曹锐的那天起,便是曹锐最为重视,也是一直都在苦心培养的部将。真的到了战场上,自己也是从来都悍不畏死的。赣州之战中,就是他第一个冲进赣州城。将赣州城内叛军的部署,冲了一个七零八落。
可从来都没有怕过的他,今儿却是真的有些担心。不是担心城内守军,对于自己统带的这五千军马,他还是有信心的。城内的守军,别说只有三千人。就算在多上两倍,他也从来都没有怕过。他担心的是,自己这边一攻城,暴露了真正的虚实,会影响到整个大局的变化。
看着张天德无奈的神色,一个七品的武官突然开口道:“张大人,您的担心正常。如果咱们贸然攻城,的确有暴露曹大人和欧阳大人所有意图的风险。可咱们如今就屯兵在南安城下,如果坐视城内百姓受难,咱们真的见死不救,事后朝廷和文官那里,我们又该如何交待?”
这个名字叫做关胜的七品武官,张天德是认识。也知道此人,是欧阳善从西京大营带来的,听说是原来欧阳老爵爷的贴身护卫出身,也算是当初欧阳老爵爷的学生。原本是要跟着欧阳善大队北上的,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要主动留下来。此人留下来,张天德最初是并没有在意的。
但这几日,却是表现的异常出色。那些虚张声势的办法,有一多半都是出自此人手笔。再加上此人是欧阳善的心腹,所以对于他的话,张天德还是很重视。问题是,关胜的这番话,明白归明白,可不代表张天德会接受。此事干系太大,他作为南安这边的主将必须慎重考虑。
看着张天德脸上,还是一副慎重的表情,关胜却是很沉稳的道:“张大了,其实我们手中有五千军马,而且都是两大营的精锐之兵,现在又是夜色正沉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偷袭。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都是在虚张声势,城内的叛军也早就疲惫,甚至可以说也是相当麻木了。”
“这次我们在发起攻击之前,不发出任何的响动,一点点的带着云梯,小心翼翼运动到城下,直接就爬城。这几日,我军虽说没有攻城,可每日都在用大炮轰击城墙。南安府过去不是什么军事要地,原本城墙就不算高,护城河也很浅、而且原本保养也极差,坍塌地方很多。”
“而原本就很残破的城墙,这些日子里面,被我军大炮轰的更是残破不堪。我军登城只要选择好位置,在避免发出任何的动静,一举突入城内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为关键的是,咱们都是男人。每次做完那个事情之后,大家都是什么一个感觉,大家心里面都应该是有数的。”
“再加上之前的那些日子,咱们一直都在虚张声势,城内叛军因为担心咱们攻城,始终都绷得相当紧张。而今儿叛军这么放松,再加上做那个事情折腾后的疲惫。估计夜间两条腿走路都搞不好,都会打哆嗦的叛军,防备会极其松懈,正是我军趁机登城破敌的最佳良机。”
“我军登城的时间,可以选择在佛晓时分,那个时候就算少数还在戒备之中的叛军,通常情况之下也会松懈下来。我军现在手中有两千军马,以我军的精锐程度来看,登城两千军马足够了。同时选择一部精兵,在城南或是城西设伏。一旦少数叛军突围,我军可以全力堵截。”
说到这里,关胜看了看听了自己这番话之后,还有些犹豫不定的张天德,咬了咬牙添上了一笔最大的**:“将军,如今伪帝与叛王都在城中。将军如果能够擒获无论二者其一,都会是大功一件。如果能够擒获叛王,那更是会彻底的替朝廷解决心头大患,到时候就是首功。”
“如今城内的叛军只有三千多军马,而且骑兵数量只有百余人,正是将军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恐怕再想寻找战机就难了。除非将军愿意冒着,这四大营精锐付出重大伤亡强攻南安城。至于欧阳将军那里,到现在,距离我军攻破赣州城已经数日过去。”
“伪帝与叛王都困守在南安城内,叛军主力就算反应再迟钝,这个时候也已经调头南下了。对于伪帝,叛军也许不会在乎。可叛王也在南安城内,除非他们不要脑袋,叛军之中没人敢见死不救。叛军主力只要南下,我军调动敌军已经成功。我们在隐蔽战机就已经没有必要了。”
“这个时候,不趁他们病要他们的命,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经历了今儿的事情,叛军在城内也会民心尽失。我军只要这个时候攻城,城中的老百姓非但不会配合叛军,甚至还会帮助我军。将军,能不能在短时日之内解决叛军,为朝廷建立不朽功勋,就在将军手上。”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嘴皮子实在了得。别说张天德了,就是在座的所有武官不管官职大小,心都不由得动了起来。抓住叛王和伪帝,这可是天大的功劳。甚至可以说,超过歼灭几万的叛军。虽说朝廷对叛王的悬赏就那么高的赏赐,可大家都知道,那是朝廷在故作声势罢了。
若是真的能擒获二人中的一个,朝廷肯定会不吝重赏的。就算叛王抓不到,能够抓到伪帝也会是大功一件。城内的叛军不过三千人,战力就是那么一回事吧。南安城墙又低又矮,护城河的水都没多少。这天大功劳几乎都送到手边上了。若是错过,那就真的是要天打雷劈的。
而看着在座各级将领,一脸的涨红,双眼都冒着红光,张天德犹豫了一下之后,对着关胜道:“关将军,你如何能确定我军一旦突入城内,叛军只会向南,或是向西突围,而不会选择向北面突围?你要知道,我军虽说兵力多于叛军,但并不占据绝对优势,不可能三面设伏。”
对于张天德的质疑,关胜沉吟一下后道:“张大人,下官之所以认定叛军会向南,或是向西突围,是有原因的。若是城内的叛军都是普通的官兵,他们也许会向北面突围。但城里面,可还有叛王和伪帝在内。向着北面突围,从南安府到与叛军主力汇合,一路上距离太远。”
“他们的兵力,又是以步军为主。就算能突出去,兵力也不会太多。在沿途极有可能遇到我军截击,以及我军追击的情况之下。带着这么两个大人物,他们是不敢冒着任何风险的。而南安府地处湖广南路,以及广南东路交界处。如今这两路,可都是在叛军的手中控制着。”
“尤其是广南东路,几乎等于叛军的老巢。所以,叛军若是突围,只会向西或是向南。以末将以为,叛军向南突围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末将之所以提议,向西也要布设一道埋伏圈,只是多准备一手罢了。毕竟在穷途末路之下,向西进入还有十多万叛军的湖广南路也有可能。”
关胜这番分析,张天德点了点头。即便不是自己部将,张天德也有些钦佩这个年轻的武官。而看着在座所有的将领,瞪得通红的眼睛看着自己。也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恐怕这些一心想着建功立业的武官,恐怕也不会答应。尽管还是沉吟了好大一会,张天德最终点了点头。
张天德也是一个合格的武官,既然下定决心便立即雷厉风行起来。随即便立即布置,由自己亲自统带两千二百军马,利用从赣州城缴获的大量云梯,采取夜袭方式分别从北面与东面攻城。关胜则带着一千军马,部署在城南梅关方向。设置一个伏击圈,伏击突围而出的叛军。
另外派遣八百军马,部署南安府城西部章水两岸设伏,准备堵截向西突围的叛军。其余的军马,除了留下五百人作为第二梯队之外,其余的全部部署在城西南方向,居中两翼策援,以堵截可能突围的援军。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张天德将第二梯队五百人,部署在城东北方向。
应该说,张天德的部署,比关胜考虑的更加全面的。在部署完成之后,张天德立即督促各部抓紧时间落实。看了看天色之后,张天德决定在堵截的各路军马出发后,半个时辰开始攻城。为了保证行动的突然性,张天德没有动用任何的大炮与床弩,掩护这两千军马登城行动。
甚至为了不惊动城头的叛军,张天德下令向城下运动的时候,不得打火把,所有武官都不得骑马。所有马匹,由第二批跟进的三百骑兵带着跟进。而张天德亲自带头,拎着自己的腰刀跟随大队人马步行。为了防止队伍在漆黑夜里走散,他下令攻城的官兵每人身上都喷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