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这段时日的压抑发泄出来后,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贾权。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黄琼,才开口道:“殿下,您打算将臣放到通政司,是有什么事情要交给臣吧。殿下,有什么需要臣去做的,直接吩咐便是了。臣蒙殿下如此的看重,对殿下吩咐的事情,臣保证一定鞠躬尽瘁。”
到底是身边的知心人,果然是一点就透。对于贾权的询问,黄琼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贾兄说的不错,寡人将贾兄放在通政司,的确有自己的意图。寡人已经决定,从六部选拔出一批低级官员,授予密折之权,下派到各个府州县,任府判、州同,或是知县一类的职务。”
“但今后,他们的密折没有一个可靠之人,帮着寡人掌管、处置是不行的。贾兄不仅是寡人潜邸旧臣,与寡人也是肝胆相照。对于贾兄,寡人自然是信任的。所以,寡人打算将贾兄放在通政司,专门替寡人掌管密折。此事定下来之后,这些密折今后只能经贾兄一人之手。”
沉吟一下,黄琼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打算,与贾权说透:“老爷子,看似将大权都交给了寡人,实则对寡人还是不放心。别看连传国玉玺都交给了寡人,可南北镇抚司,还是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而寡人虽说并不想对文武百官,进行那种无所不入的监视,也不赞同这种做法。”
“但事件万物,往往存在便是合理。南北镇抚司,能够存在百余年,足以说明他们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而且寡人有些想法,也离不开南北镇抚司,尤其是南镇抚司的支持。但从寡人统军陇右,与巡视陕西路期间,南镇抚司给予的有效支持,不能说没有,但有用的实在不多。”
“而且反应迟钝,配合性极其低。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对寡人有些掣肘。对陇右平叛,以及某些事情上,根本就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说句不怕贾兄笑话的话,二路南镇抚司的人,直到寡人返京依然都没有露面。这种情况之下,寡人实在指望不上他们,对寡人有什么协助。”
“可若是新建情治衙门,一来耗时、二来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三则更需要专门人才。寡人现在既没有太多的时日,也没有大量的钱帛去填那个无底洞,更缺乏相应的人才。最关键的是,另起炉灶的话,不仅出现性质相同,任务重叠、内耗加剧情况,更会引起老爷子的猜忌。”
“有些事情,寡人等的起,可天下大势等不起。有些东西,南北镇抚司耗得起,可寡人却耗不起。在陇右,若是等他们的消息传来,寡人恐怕尸骨都寒透了。在不能另起炉灶的情况之下,寡人也只能另辟蹊径。如今南镇抚司在各地的眼线,都有权利上直达天听的密折。”
“但他们的眼皮子还是有些窄,对有些事情恐怕也是有心无力。所以,寡人决定选调一批对朝廷忠心,为人忠诚可靠的官员,下去任府州县的掌印官,并给他们上密折的权利。这样,至少可以部分代替,对父皇来说也许可靠,但对寡人来说并不可靠,更不配合的南镇抚司。”
“只是这批官员需要量很大,对某些方面也有一些挑剔。忠心的未必可靠,可靠的未必忠心。所以,挑选这批人寡人还需要时日,这都是需要贾兄协助的地方。对了,你在京城诸有司的那些朋友,只要达到这个标准的,也可以推荐过来。不要有什么想法,举贤不避亲吗。”
黄琼的这个思路,贾权微微琢磨一下,不由得眼睛一亮,抬起头对黄琼道:“殿下,这个办法好。即避免了重建类似衙门,所需要耗费时日与钱帛,又能在最短时日之内,悄无声息的重新打造一个,牢牢掌握在殿下手中系统。这些人只要想做官、升官,就不敢玩什么花样。”
“而且这些人都是掌印官,眼皮子也要比南镇抚司安插的人宽,看待事物的眼光也更有全局性。殿下这一步棋,的确是走得相当的巧妙。不过,殿下单靠从在京城官员之中选拔,这能调动的官员数量未必能够满足需要。臣给殿下一个建议,殿下可以从国子监之中挑选一批。”
“这些人都是读书人,大部分至少是一个监生,身上有举人功名的也不在少数。以臣来看,让他们外放做一个知县还是可以的。其中少数特别优秀的人,殿下简拔做一个州判也问题不大。这样,即可以解决人手短时日之内,难以满足需要的困境,也可以为殿下选拔一批人。”
“其实,他们之中有些人科举落榜,并非完全是自身才学问题。殿下也清楚,本朝的科举虽说比前唐已经尽力完善,但不足之处还是有很多。很多人科举落榜,未必是他们的真实才学真不行,这其中原因很多。这些人丢到国子监,就这么接着读书,即浪费时日也浪费人才。”
“而殿下是什么人,殿下是当朝太子。经殿下亲手简拔出来的这些人,也实际上就变相等于天子门生。这些人心思,会更加的有干劲。只是殿下,闻风奏事的尺度上,这个一定要把握好。很多事情处置上,您恐怕也要更费心思了。另外,臣的权限是什么,殿下也需要明确。”
对于贾权的话,黄琼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果然宝剑锋从磨砺出,人经过多经过一些磨练,才会真正的成长。经过这大半年的磨练,这个家伙成长了许多。原本的张扬,锋芒毕露,现在也懂得了藏掘。在看待问题上,也知道向深处看了。对这个家伙,现在终于可以放心用了。
想了想,黄琼站起身来回踱步良久,才抬头对着贾权道:“这个事情,你回去好好的琢磨一下,拿出一个详细的条陈来给寡人。今后,你随时可以进宫来找寡人。同时,你在京中诸有司那些故交,也一并拿出一个名单来。国子监那里,你也跑几趟,考察一些可用之才。”
“此事,由你全权负责。你在前,寡人在后给你的撑着。此事也不用太急,选人上寡人给你半年的时间。记住,寡人不一定要他们多清廉,但也绝对不能选择那些在京兆穷疯了,外放出去便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知道捞钱找女人的人。百姓已经够苦了,不能在让贪官作践了。”
“更不要那些书呆子,只会照着书本宣科,就连五谷都不分的人。做官,哪怕就是一个七品知县,也担负着抚育教化治下百姓的重责。兴修水利、教化百姓,征收赋税,抗灾救贫,可谓是责任重大。我们常讲治国,真正的是治在那里,就在这些治理一地的州县官员身上。”
“他们虽说是最,直接关系到百姓与朝廷的关系。他们若是选择不好,到了任地做的怎么样,是否爱民直接影响到百姓与朝廷的关系。历朝历代官逼民反的事,都是出自天下各州县,没有一次是出在三省六部的。”
“所以,在用人上一定要多考量一些。水至清无鱼的道理,寡人不是不懂。但若是刮底三尺,那就是天理不容了。这次寡人巡视陕西,可谓是感慨良多。如今天下的百姓实在太苦了,一年的收成除了缴纳朝廷的钱粮,地主的地租,剩下的粮食,便是丰年也只能勉强的果腹。”
“如今天下土地兼并日甚,那些占据土地最多士绅、宗室,却偏偏不缴纳钱粮。一州一县的赋税,实则都压在那些土地没有多少百姓身上。造成了这天下,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朝廷进项也日益匮乏,屡屡入不敷出。如此情况在继续下去,过几年恐怕这朝廷兵都养不起了。”
“这些人下去,不单单担负的闻风奏事,上密折的重任。还要肩负治理地方,为朝廷守牧一方的重担。所以,人选一定要选择好。此事,你要多费费心。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寡人。贾兄,你到通政司之后,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参和。只要把这件事做好了,便是大功一件。”
听到黄琼的话,也同样是被黄琼从苦难之中拽出来,知道天下百姓苦的贾权,郑重的点了点头。从黄琼这番话之中,贾权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如今监理国政的黄琼,恐怕要有一些大动作。这位爷现在还不与自己说,极有可能他还没有考虑成熟,或是感觉到还没有到时候。
而且贾权,从黄琼的这番话之中,感觉到这些挑选出来的府州县官员,极有可能是这位爷,下一步落实心中想法的重中之重。想明白这一点,贾权立马感觉到身上的担子异常的重。他知道,这位太子爷虽说在有些事情,不是过于较真的主,可也是眼睛里面不揉沙子的主。
他既然与自己说了大致的构想,这个条陈也就相对好出。真正难的,是对人的选择。自己在京城诸有司那些朋友,都是一些在京城都要穷疯了小京官,谁知道这帮家伙捞到一个外放的机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这些人在京城之中表现都不知道,可不管怎么说人心隔肚皮啊。
事情大致谈完,黄琼并未就此让贾权离开,而是与他一同用了晚膳之后,才放贾权出宫。在贾权离开之后,黄琼正要离开温德殿,却见到德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听雪轩跑了回来跪在温德殿外。见到黄琼,德妃也顾不上自己身为权掌六宫事的身份,急忙的跪行到黄琼面前。
只是正要磕头的时候,却被黄琼示意身边的太监给拦住了。只是那两个太监,想要将她搀扶起来的举动,却被德妃拼命的挣脱。德妃看着面前,冷淡看着自己的黄琼哭道:“太子殿下,贱妾母子这两年的确有对不起殿下的地方,可家父与家兄却从未给殿下找过任何麻烦。”
“家父这些年勤勤恳恳,侍奉三代帝王从无大错。更是一心为国,从未参与到朝廷任何争斗之中,几次主持会试也给朝廷选拔大量的青年才俊。如今求太子爷开恩,看在家父这些年侍皇上尽心竭力份上,给家父留下一点颜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家父没有任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