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黄琼微微一顿。看了看这位庆阳长子,听罢自己前面话后,脸上神色的变化,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的道:“你喜欢耍一些小心机,这在寡人看来,倒是没有什么。人吗,多少都有一些心机。没有心机的人,这世上恐怕还没有。兄弟之争,耍一些心机都是正常的。”

“但你不该为了除掉你的亲弟弟,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惜拿出来当做你手中的棋子。见到自己母亲被人,当着寡人的面如此羞辱,而一直都无动于衷。你这种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就连自己母亲都不放过,都要算计在内的人,寡人又如何敢将一府之人交给你?”

“刚刚,那怕你为你自己的母亲说一句话,哪怕就是揍那个混蛋一顿,寡人都会原谅你。可你什么都没有做,为了自己那点可怜小心思,放任自己的母亲被无情羞辱,你何以堪为人子?。你不要与寡人说什么,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母亲的未来,让她不用在受屈辱。”

“因为你自己心里面明白,你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你的母亲,只不过是用来糊弄外人,也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那一日,在你父亲面前,寡人到还有些佩服你的忍耐力。可今儿,寡人对你太过于失望了。一个如此没有担当的人,又有何理由去承袭这个爵位?”

“正像是你母亲说的那样,你若是将来袭了这个爵位,成了庆阳一府的家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些曾经羞辱过你的人,以你现在的性子,又岂会放过他们?若是真让你袭了这个爵位,恐怕庆阳一府之内便要立马的腥风血雨。因为你始终都学不会,什么叫做放下。”

黄琼这番斥责的话音落下,此时失魂落魄的庆阳长子,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就连头都没有磕一个,便转身直接离开了万春殿。而被他留下的庆阳次子,看着自己兄长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对着黄琼道:“兄长,这些年实在压抑太久了,还请太子不要怪罪。”

“这么多年,府中嫡母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不是责骂便是处罚。甚至还经常要连累他的生母,一同罚跪或是受到处罚。这些年,他一直活的谨小慎微。便是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敢说一句话。可即便是这样,还经常被嫡母找茬,动辄便罚不准吃饭,还要被罚跪。”

“不仅要被嫡母针对,更还要被自己的兄弟针对。我那个五弟,被嫡母收为养子之后,又因为相貌与父王最为相似,便被父王与嫡母看成了世子最佳人选。又因为自幼便在嫡母身边养大,所以被娇惯的飞扬跋扈。他这些年,在老五身上究竟受了多少气,恐怕数都数不清了。”

“多年面对父王和嫡母打压,自己兄弟肆意羞辱,他也只能拼命的压制。还要想方设法的让别人,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因为他知道,在王府无嫡子的情况之下,他这个长子才是真正的世子,而且皇上也一直在支持他。只要他不出大错,刻意的忍耐,袭爵便是早晚的事情。”

“他这么多年来的忍耐,就是为了等到袭爵那一天。结果,这一切在今儿却是都成了泡影,所以才这么的失态。所以,多年的压抑在今儿,便彻底的爆发了。所以还请太子殿下,千万别怪罪他。而父王与五弟,圈禁的圈禁,守陵的去守陵,王府实在不能再出什么难堪事了。”

听到这个次子说这番话,黄琼倒是一愣。打量了一番,这个在自己那位堂叔祖,这次来西京诸子之中并不出众,可以说不显山不露水的次子。他没有想到,在今儿这种混乱的情况之下,被爵位归属已经冲昏了头脑,眼睛都猩红的庆阳诸子之中,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冷静的人。

看着这个文质彬彬的次子,黄琼却是笑道:“看来你倒是对这个爵位,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你倒是可以与寡人说说,以你所见,这个爵位给谁最为合适?毕竟你是生长在庆阳郡王府,也是庆阳郡王的儿子。对你自己兄弟的品行,总归还是比寡人这个外人,了解的更多一些。”

“不要有什么顾虑,大胆说便是。就算是说错了,寡人也不会怪罪你。如果你认为,你自己才是最为适合人选,便是毛遂自荐也没有问题。别看你只是庶次子,可在寡人眼中与他们并无区别。毕竟在此事没有最终结束,袭爵的人选没有确定之前,万事皆有可能不是吗?”

听到黄琼的话,这个次子却是急忙连连摇头道:“回太子的话,在下感谢太子厚爱。但在下真的不是袭爵的合适人选。在下已经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性子也更是散漫的很。若是王府这一家老小,交到在下的手中,在下非得弄一个一塌糊涂不可。”

“殿下,说句不该说的。其实以在下看来,接掌这郡王府最适合的人选,还是在下的兄长。首先他是长子,在无嫡子的情况之下,按照祖宗传来的家法,他是首当其冲第一顺位继承人。况且,在下除了他们二位之外。余下的兄弟数量虽说众多,可不是能力远不如兄长。”

“便是年纪还有些弱小,无力承担一府重担。兄长虽说因为嫡母的阻拦,一直都未能接触过府中大小事务。但兄长,在府中其他诸兄弟,以及旁枝中极有威望。府中诸兄弟,对他排挤的也只有五弟。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无力支撑王府大局。其余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服气的。”

“而且祖宗家法在,废长立幼这个口子,绝对不能轻易开,开了以后牵扯事情会更多。兄长能力还是有的,就是这些年受制于父王与嫡母,实在心中有些过于患得患失了。若是能够好好调整,这执掌庆阳一府没有问题。至于我自己,我闲云野鹤惯了,真的没有这个能力。”

看着这个家伙,还在固执的推荐自己兄长,对自己却是绝口不提。黄琼先斥退了殿内的太监,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后,才对着这个家伙道:“看起来你很谦虚吗。明明自己也算是有能力的人,却是决口不谈自己。看来,你倒是的确不想袭爵。那好,这件事咱们就算放一放。”

说到这里,黄琼站起身来,走出自己的书案。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老爷子御笔亲提题跋的唐代吴道子真迹出神。此时在他的背后,那位次子被这位太子爷这一举动给搞糊涂了。他不明白,怎么谈着庆阳郡王府袭爵人选,半路这位老兄,不,是大侄子居然跑去看起来画?

自己父亲是他堂叔祖,按照辈分自己也算是他的堂叔。当然,人家是太子爷。他就算是袭爵了,最多也就是一个郡公,这有些没有办法比。更何况,自己按照辈分是人家的堂叔,可人家是太子,是君,自己别说只是一个堂叔,便是自己父亲来,作为堂叔祖一样是臣。

所以,在面对自己这位大侄子,摆出这么一副架势来,他是即不敢问,也不敢就此告辞。只能一边默默的猜测这位爷的真实意图,一方面在这里等待。而还没有等他想明白,这位太子爷这是在搞什么。却听到正背对着自己,观看画的黄琼却是突然开口道:“你我虽是君臣。”

“你与寡人的年龄,倒也差不多。但不管怎么说,按照祖宗传下来的辈分,寡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与你叫一声老叔。现在既然这万春殿内,就剩下你我二人。你又是寡人的长辈,寡人倒也有什么说什么。今儿寡人这个做侄儿的,向老叔打听一个人,还请老叔如实的相告。”

被黄琼这番话,搞得更加糊涂的这个次子,张嘴刚想问这位太子想要打听的是什么人。却不防刚刚还背对着他的黄琼,突然转过身死死的盯着他。直到将这位庆阳次子,盯得心中直发毛,口中才说出一个让他震惊的名字:“老叔能不能,将寡人的逃妾易瑛母子交给寡人?”

听到黄琼提起这个名字,他微微一些一震,一向平静的神色,也略微有了一些变化。但此人心态极强,神色随即又转变如常,语气平静的道:“请太子殿下恕罪,在下真不知道谁是易瑛,也从来不认识一个叫做易瑛女人。既然是不认识,在下又何来交还给太子这么一说?”

他的否认,倒是在黄琼的意料之中。不过对于这个家伙的矢口否认,黄琼却是淡淡的一笑:“你承认人在哪儿也好,不承认也罢,却都无法否认你身上的武功,便是出只自断刃门。不要总以为你自己隐瞒的很好,有时候就是你一些不经意的举动,便暴露了你的真实身份。”

“你之前拦住你那位因为受了刺激,而发了狂兄长,对其母施暴时,用的是断刃门惯用五虎擒拿手。脚下的步伐,也是断刃门的正宗踩星步。这两种武功,都是断刃门的正宗功夫,别人是模仿不来的。尤其是那个五虎擒拿手,寡人曾经不止一次的见人施展过,所以熟悉的很。”

“寡人没有想到,断刀门全体投入到了蜀王门下,倒是还留下你这么一个,在外面逍遥自在的。易瑛能在携带一个孩子的情况之下,在这大西北躲过蜀王余孽的追杀,想必没有一个根基深厚的人掩护,是根本做不到的。如果这个掩护他的人,是一个郡王之子,那就不意外了。”

“毕竟,寡人那位五哥,就算在骄横,可在对待宗室问题上,还是相当谨慎的。更何况,哪怕断刃门都投入到了蜀王麾下,但他未必会真的知道你这个,庆阳郡王府次子的也是断刃门的人。寡人曾经听慎妃提起过,断刃门上一辈武功最高的三师姑,二十年前便下落不明。”

“从你刚刚施展的武功来看,再加上你的身份。寡人虽说不知道,这位三师姑与你什么关系,但寡人却判断出,想必你应该出自这三师姑门下。所以,非但蜀王不知道你的存在,便是断刃门人,都未必知道你的存在。再加上你郡王府次子的关系,别人更不会想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