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张巧儿走的时候,脸上决然的表情。同时,这段日子里面,也一样大致摸清楚了这个家伙品性,更知道身边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放手的秦氏,轻微的叹息一声:“我虽说生在百姓之家,但也知道一些你们天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天下百姓,都称呼本朝齐埋汰。”
“爷,你们掌握着这天下万民生死,可以不在乎百姓私下里面的称呼,更不在乎这天下臣民的感觉。可爷,你也要考虑、考虑我们女人,一旦这些事情被揭开之后,将会面临的处境。张巧儿若是跟着你,也就意味着抛夫弃子。这天下人,又怎么看她?有道是人言可畏啊。”
“就算跟着你进宫了,可这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她淹死。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能够挡住外面的风雨,可宫中也一样是有人在的,流言一样会压死她。爷,让巧儿自己去做出她想要的选择,那对她才是最好的选择。还有,你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也该收收了。”
“巧儿为人善良,性子又是外柔内刚。她不是当年高宗朝那个娴贵妃,做不到那种为了保住地位,就连亲生儿子都能杀了灭口的事情。你让她抛弃两个同样是亲生子女的孩子,跟着你进宫,你又让她如何舍得?你的孩子是她的身上掉下来的肉,那两个孩子就不是了?”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你让她该如何做?至于孩子等到生下来之后,您大可以收养为义子或是义女,一样可以养在身边。就算不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不是一样可以随时见到这个孩子?更何况以我所见,这个孩子真的生养在天家,也未必真是好事。
“看看你们这些皇子,还有那些宗室做的那些荒唐事,这个孩子养在天家未必是好事。搞不好,就真成了只会吃喝玩乐,鱼肉百姓的废物了。就算你这个太子爷,表面看着还算光明磊落,可私底下不是一样荒唐透顶?你看看你眼下身边这些女人,不是寡妇就是原本有家的。”
“知道的,是明白你怜惜我们这些人。可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呢。还是按照巧儿的办法去做吧,让他留在巧儿身边,也许对这个孩子将来更好一些,成材的几率也会更高一些。你要相信巧儿,以她的性子和为人,是养不出那种败家子的。”
秦氏的劝说,黄琼虽说没有做任何的回答,只是将这个贴心的妇人又往怀中搂了搂。但秦氏却知道,自己的这番劝说肯定起到了作用。否则以这位爷的性格,非得与自己掰扯下去不可。如今不说话,也就等于在心里面也默认了。只是黄琼没有最终吐口,她心中还有些担心。
第二天起床后,等到陪着秦氏用过早膳后,才慢悠悠的来到万春殿处理折子时,却发现刘昌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黄琼到来,想起昨儿醉酒的事情,以及早上妻子的一些些埋怨。刘昌起身有些羞愧道:“臣昨儿又喝多了,在君前失态实在不应该,还请太子殿下多多责罚。”
其实知道昨儿知道张巧儿有了自己孩子后,就算脸皮再厚,此时内心多少感觉到有些愧对刘昌的黄琼,又那里会怪罪他。对于刘昌的请罪,黄琼只是笑笑的摆了摆手道:“昨儿是新春佳节,偶尔放松一下又何罪之有?昨儿高兴,别说你喝多了,就是寡人也喝的也有些多。”
“况且,你酒后只是呼呼大睡,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态,寡人又何来怪罪一说?这些折子,你也不用急着帮寡人处理。现在各衙门都封印了,便是连驿站都叫歇了,就算批了也下发不下去。现在当务之急,是对庆城郡王的处置。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寡人叔祖辈的人。”
“只是,寡人这位叔祖这次事情,闹得实在有些大,不处置也是不行。再加去年赈济灾民的时候,与其他宗室相互勾结,对朝廷一直都阳奉阴违,相互之间盗卖赈粮,这次处置是两罪并罚。原本前次事情出了之后,老爷子就想着处置这个家伙,只是一直没有狠下心来。”
“这次,寡人的意思不处罚是不行的。可怎么处罚,寡人心中一直还有些犹豫。废掉他的爵位,老爷子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就怎么一直关在宗正寺,寡人又有些心有不甘。而且此人一再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如果一再纵容下去,恐怕朝廷在那些宗室心中,威严只能扫地。”
“更何况,如今各地宗室鱼肉百姓、横征暴敛,老爷子一再下旨呵斥,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有些事情现在不处置,等到民变起来,就什么都晚了。既然此次寡人的这位叔祖,自己送上门来做那只杀鸡骇猴的鸡,寡人便决定拿这位庆城郡王,好好威慑一下那些宗室。”
“只是老爷子的态度,却是寡人多少有些犹豫。父皇这些年虽说大权在握,可心中一直因为他是寡人外祖,杀了世宗皇帝之后册立的。而非正常继位,在一些人之中可能有些得位不正。为了安抚那些宗室,所以才放松了管教。造成如今诸地宗室,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局面。”
黄琼的话,让刘昌也一并陷入沉思。他虽说一直在西京任职,可各地宗室胡作非为,他或多或少都听到一些传闻。作为进士出身官员,他更知道防民变甚于防川的道理。知道如今天下这些宗室,实在已经到了不整顿不行的地步。而且这些宗室敢于如此做,根子在皇帝身上。
这位太子爷如果铁心,要处置那个庆城郡王,皇帝态度却不能不考虑。一个处置不好,不仅得罪了全天下的宗室,还很容易引起皇帝与这位爷之间的矛盾。一旦这父子起了间隙,对于如今还未继承大统的太子来说,并不是一个有利的事情。不是不能处置,而是得好好斟酌。
沉吟良久,琢磨出一个还算可以主意的刘昌,抬起头对着黄琼道:“殿下,臣倒是有一个办法。即可以处置这个庆城郡王,又可以照顾到皇上的面子。您看,本朝宗室的爵位非世袭罔替,向来都是递降的,郡王传。”
“这样这支宗室,实际上也就等于是除爵。而这位庆城郡王,不算此次宗正寺前咆哮的罪名。便是去年抗旨,私下里面趁火打劫,私下高价出售赈粮,按照朝廷律法便已经该夺爵圈禁了。只是皇上那里,一直没有拿定主意罢了。而皇上一直没有处置,想必也是投鼠忌器。”
“其实废掉他的爵位容易,只是要考虑到皇上的感受和天家的体面罢了。而且这些宗室,虽说手中即无兵也无权,但是数量却是众多。而且也掌握着大量的财富,更对地方官员还是有部分监察权。处置不当,引发天下宗室反弹,闹起来丢的是天家的脸,更是朝廷的脸。”
“想必,这也是皇上迟迟没有处置他的原因。因为无论皇上怎么处置他,都很容易引起其他的宗室危机感。尤其是殿下您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些特殊。所以殿下,不是不能处置他,而是这个办法必须要想的周全一些。以臣看来,咱们可以废掉他爵位,而保留庆城府的爵位。”
“臣听说,这位庆城郡王正妃早逝,其所出嫡子一直都不得他喜欢。只不过碍于祖宗家法,才不得不册立他为世子。实际上,却一直在暗中上下活动,想要为自己最心爱的庶五子为世子。只是皇上一直在压着,才没有得逞罢了。不过这位嫡子,却在其诸子中一向很有贤名。”
“比他那个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子,可是要强多了。以臣所见,如果殿下真的下决心废掉他爵位,却还要在顾及皇上的感受,多少有些两面为难。以臣看来不如这样,废掉庆城郡王的爵位,连同他那些作恶的儿子一同,打发去孝陵去守陵。责令其世子,提前继承爵位。”
“如果殿下,担心这样也不会让皇上满意的话。大不了开一次恩,庆城郡王爵位多袭一代算是一个恩赏,让那位世子袭郡王爵位。这样,皇上就算对此事再不满意,估计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这样即可以对那些不法宗室,形成足够威慑。也可以堵住这天下宗室的悠悠众口。”
其实刘昌看得出,面前的这位太子爷,对那些宗室不是一般的冷淡,而且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尤其是那位庆城郡王,传闻去年在温德殿上,便与这位太子爷发生过冲突。去年年底,那几位宗室的那番操作,恐怕让这位太子,内心更是震怒不已,等着找机会处理他。
不过这位太子爷,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恐怕除了皇帝那里,他自己心中也有所顾忌吧。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当年差一点将宗室,杀成了绝户的淮阳郡王嫡亲外孙。整治宗室的事情不是不能做,可这其中的尺度却是难以把握住。那些宗室是个什么德性,刘昌还是知道的。
在自己谏言之后,他也有些担心这位太子爷投鼠忌器。所以才提出,实在不行让庆城郡王世子,开恩袭郡王爵位。这个建议在刘昌看来,不是给皇帝看的,而是给天下的宗室看的。表面朝廷对那些犯罪宗室的态度。爵位是爵位,犯罪是犯罪。那些宗室罪是不牵连到爵位的。
刘昌的这个建议,让黄琼眼睛不由得一亮。夺其爵位,发其去守陵,对其他的宗室,可以形成足够的威慑。让他们在继续作恶的时候,掂量、掂量自己的爵位。让他们在胡作非为的时候,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朝廷的处罚。他们既然拿着爵位不当回事,朝廷自然可以拿回来。
在沉吟了好大一会后,黄琼抬起头道:“就按照你的意思办。不过不能让他们去孝陵守陵,孝陵离着庆阳府太近了。孝陵的守陵太监之中,还有某些方面的人。去年寡人奉旨,去孝陵祭祀时,这些太监连寡人都敢下手整。将庆城郡王发配到孝陵,恐怕与留在封地没有区别。”?
定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