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自己进来之后,在座的诸族长与头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拓跋继迁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就在他刚刚坐下的时候,咩嵬族长魔病人乜崖站起身来,对着拓跋继迁道:“留后大人,如今官军兵分三路进入宁夏府。我党项诸部,究竟该何去何从,还请留后大人示下。”

咩嵬一族也是党项大部族,原本凉州一带游牧耕种。在得知拓跋继迁造反成功之后,其同样野心勃勃的族长魔病人乜崖,便带着整个部族两万余人,穿过大漠前来汇合。是除了宁夏党项诸部之外,整个陇右党项诸部之中,唯一一个在拓跋继迁造反后,前来归附的部族。

此人生性极为残暴,不仅到了宁夏府之后。将划分给自己游牧地境内的所有汉人,都变成了奴隶,为其耕种放牧。而且不止一次与宁夏党项诸部,因为争夺汉人为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不过此人麾下有三千铁骑,战斗力虽说比不上平夏部,可在党项诸部之中也算数一数二。

只是这个家伙,虽说从未与官军作战过,但在凉州与卫军也打过不少的交道。所以对于官军的战斗力很是看不上,认为这大齐朝的所有官军,都与那些只会喝酒、赌博、找女人的伪军差不多。而灵州党项三次大败,原本除了对拓跋继迁还算是臣服,或是干脆说忌讳之外。

就对于其他诸部一贯都是看不上的他,心中更加的轻视。今儿他第一个站出来,就是想在其他诸部族面前彰显一下自己威风。所以,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虽说还算恭敬,可在语气之上却很是张扬:“若是大人敢打这一仗,我咩嵬部三千精骑,愿意为大军的先锋。”

听到这个家伙张狂的语气,拓跋继迁却是并未发火。对于这个还算是铁杆的支持者,虽说语气张扬了一些,但拓跋继迁自认为还是能够包容的。在挥挥手示意他坐下之后,拓跋继迁将话题交给了面前这些族长与头人:“不知道诸位族长与头人,对眼下的形势该如何判断?”

拓跋继迁的话音落下,诸部族长与头人久久没有说话。良久,保香部族长埋乜己才开口道:“大人,此次官军出兵以西京大营的精兵为主,前几次无论是在庆阳府,还是在环州击败我们的,都是西京大营的官军。三次都以少胜多,可见西京大营精兵之名,并非是浪得虚名。

“如今官军兵分三路,相互配合进攻灵州。我攻其左右,中路主力救援。攻其中,则两翼可以救援。无论攻那一路,对我军都相当不利。而一旦其三路大军汇合,我军恐怕更非其对手。所以我的意见是,眼下我们还是暂避锋芒为好。坚清壁野,携带全部的族人撤入贺兰山。”

埋乜己的话音落下,那边咩兀族长遇乜布却是不满的道:“保香族长说的轻巧,这满宁夏府谁不知道,你保寺一族是小族。也是咱们灵州党项各部族之中,最穷一个部族。全族上下不过七八千人,牛羊马匹田地牧场,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你们可以说走就走,没有什么负担。”

“名下的那些田地,就是都让出去又有多少?可我们怎么办?我们咩兀族可三、四万口,牛羊马匹骆驼足足几十万头,还有大量的田地、房屋。我们先人的陵墓,也都在这里。就这么丢下了,你让我们怎么活?我又该如何与我的部众交待?又该如何的说服他们?”

“我们咩兀部可比不上平夏部,是从夏州被迫迁移过来的。这灵州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耕种放牧的地方,如今官军打到我们的家里面了,我们却连一战都不敢打,便抛下自己的房屋、财产,还有祖先的坟墓,跑到荒山野岭却啃沙子,你让我怎么向我咩兀部历代先祖交待?”

“我的想法是,管他官军分几路,就集中兵力打其中一路。官军虽说战斗力强,可咱们的人多。汉人不是有句俗话,叫做蚂蚁多了咬死骆驼吗?我们手中现在还有七八万人,还都是以党项男人为主的军队。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党项男人,还打不败三万不到的官军?”

“就算战死了,也可以堂堂正正说,老子是战死的,不是不战而降被官军砍了脑袋的。就算退一万步,我们真的要撤入贺兰山,可我们也不能如此窝囊的,一仗都不打便就此逃跑。那样,只能让官军更加的猖狂,我们士气更加的低落,说出去今后我们还怎么在这河西立足?”

遇乜布的话,很是得到了一些族长的赞同。便是就坐在他身边的,眼下他的正室野利氏族长,也就是他的岳父野利乞己,也表示赞同道:“老夫,也以为遇乜布族长的话有些道理。眼下官军势大,但我们各部田地、牛羊都在这里,就此一战不打的便放弃,的确很难服众。”

“老夫的想法是,这一战无论胜负都是要打的。不给官军一些教训,我们即便是撤入贺兰山,恐怕也无法消停下来。除非我们彻底抛家舍业,全部进入辽国。而且这灵州党项诸部,足足二十几万人。扶老携幼,要说撤离那有那么的容易。至少不能让官军追上咱们。”

“这一战若是打胜了,不仅可以让官军知道,我们党项男儿是不好惹的。若是真的铁了心,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将我们吃下去。只有打胜了,我们才能逼着官军,或是说那个英王与我们和谈。哪怕这一仗就算是真打败了,至少也可以挡住官军追击,为老弱妇孺撤离争取时日。”

听到自己这位,在整个灵州党项诸部族之中,都有极高威望的老岳父都如此说。原本心中,已经定下在宁夏府境内坚清壁野,各部携带全部部众撤入贺兰山心思的拓跋继迁,不由得一愣。自己这位老岳父,一向都是自己坚定的支持者。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面帮助自己协调的。

当初自己为了夺取平夏部大权,杀了一心要过安稳日子的族兄。别说灵州党项其他诸部,便是平夏部自己内部都差一点没有自相残杀。关键时刻,还是自己这位老岳父出面,才压制住平夏部内部的不满。想当初自己造反起兵之初,灵州党项无一归附,自己实力并不强。

还是自己这位老岳父,带着野利部第一个表态支持自己。并将野利部整理出来的一万大军,全部交给自己。可以说,没有自己岳父的鼎力支持,自己此次造反,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不说。平夏部内部,恐怕也陷入混乱。拓跋继迁相信自己的想法,他不会一点都看不出来。

虽说一时没有琢磨出来,自己这位老岳父那里究竟不对。但在宁夏党项内部,有着极高声望的岳父已经开口了。哪怕在内心之中,再不想打这一仗。拓跋继迁也知道,到了这一步,自己也不能不打了。只是相对于三路官军,先打哪路又是引起了一番激烈的争论,甚至争吵。

明显,谁都不想去碰硬石头。三路官军之中,左路军是以地方卫军为主,是最弱的一个。大家原来都与这些镇守地方的卫军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人战斗力低劣,现在充其量也就是,穿着盔甲的农民罢了。所以除了个别人之外,其余的人意见出奇的一致,都提出先打左路军。

听着各部头人的意见,拓跋继迁却是阴沉着脸,神色之中明显有些不悦。良久才开口道:“官军明知道,陇右卫军战斗力最弱,却依旧将其单独编成一队。官军如此做,这明显是用来引诱我等上钩的鱼饵。若是我们先打左路军,其中路军势必会以 最快速度驰援。”

“到时候,反被官军抄了后路的便是我们了。所以,三路军之中左路军是最不能打的。以我的意见,如果这一战非得要打,那就虚攻中路。然后在中路军两翼设下埋伏,那支队伍救援,我们就先打那支。中路官军看起来有两万之众,兵力是三路官军之中最多的一支。”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戒备心恐怕是最小的。而且这两万官军之中马步各半,步军明显也会拖累马军的进度。我听闻,贺元锋此人一向性子急躁,本身也是急功近利之人。势必不会甘心,与步军一同慢吞吞的行军。时日一长其马步两军,势必会拉开行军间距。”

“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战机可以利用。我们打中路,左右两路的官军未必会救援。但我们无论打左右两路官军,中路官军都会全力增援。所以,我的意见不要理会左右两路官军,要打就打官军的主力中路军。我们现在有八万军马,其中六万都是我铁血党项男儿。”

“上了战场,自然要比那些不同心的汉人要强。中路官军不过是两万人,而我们手中有足足八万军马。我们集中全部八万军马,全力进攻官军中路军。只要我们拼尽全力一战,将官军中路军全部解决。其余两路的官军,自然会不占而退。官军此次进攻,也就被我们打破。”

“我下令,今儿傍晚之前,各部族要调集全部精锐,集中到灵州城外。明日清晨,各部从灵州出发向南迎敌,限两日之内,赶到石沟城集结。同时,开始坚清壁野。各部今夜便要派出轻骑,毁掉灵州以南所有的水井。逼其中路军,只能沿着洛浦河一线北上。”

说到这里,拓跋继迁站起身来,冷冰冰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族长和头人后,才冷冷的道:“你们要打这一战,我答应你们。但这一战怎么打是我说了算。这一仗,事情就这么定了。此战,我不想见到任何一个部族保存实力。否则别说我认识你们,但手中党项弯刀,不认识你们。”

这句话说完之后,拓跋继迁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这间会客厅。拓跋继迁走后,各部族长与头人也都四散而去。只是他们离开灵州城,返回各自部族军的时候。却发现拓跋继迁派来监军,已经提前一步赶到自己部族军之中。这些头人与族长,面对这些监军无不气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