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军使用的弓箭也十分精良,与这些官军手中使用的弓箭相比,他麾下党项男人从宁夏府卫军手中,缴获的弓箭成了废物。哪怕是骑兵使用的马弓,射程也要超过他麾下党项男儿,手中那些所谓的硬弓。人家在你的射程之外,游刃有余将发起冲锋的骑兵,一个个射倒。

自己手中的弓箭,却是根本就够不到人家。即便拼了死命靠上十几丈,可那些弓箭依旧穿不透这些官军,身上所披铠甲。即便官军身上所着的那些铠甲,一样都是轻骑兵使用的轻甲,根本就不是重骑兵使用的重甲。除非党项男人真正的贴上去,手中的弯刀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可敌人根本就不给自己的这个机会。自己也知道马槊好用,可那玩意太贵了。宁夏府的卫军,根本就没有装备。自己手中最精锐的武器,便是从卫军手中缴获的长枪与马刀。以及自己利用俘获的汉人铁匠,收罗铁器打造的党项弯刀。长枪的长度,根本就无法与那些马槊比。

就算是冒着箭雨,冲到地方面前,也无法给官军带来任何的危险。反倒是自己,稍微不留神,或是控制不住战马的冲击力,便连人带马被官军马槊给穿透。那种比长枪长得多的马槊,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自己手中那些从卫军手中,收缴的长枪就好像小孩的玩具一样。

其实拓跋继迁虽说在宁夏府,一直与地方卫军打交道。但他根本就不知道,朝廷对边军、四大营与西京大营组成的禁军,以及各地节度使、布政使所属卫军,在配发军械时区别的定制。因为强弓硬弩制成极为耗费钱财,也为了对朝中精锐,必要时对地方卫军有弹压的优势。

四大营与西京大营、边军,一律配发硬弓与强弩,即便是马弓也一律是八斗弓。地方卫军,只有节度使直属的部分,才配发少量的这样弓弩,但也要次一级的六斗。其余的,一律配发的都是五斗弓。五斗弓与八斗弓,无论是在穿透力上,还是射程上自然远不如。

面对官军依山据守摆出的,这个刺猬一样的铁桶阵。几次猛攻未能得手的拓跋继迁,颇为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而他更不知道的,欧阳善今儿对付他的这个圆形阵,正是几百年前西汉名将飞将军李广,以四千骑兵与十余万匈奴骑兵作战时,曾经以弱胜强用来破敌的铁桶阵。

当年李广仅凭四千骑兵,用此阵阻挡更为凶悍的匈奴铁骑长达数日,并杀伤了大量的对手。欧阳善运用这个阵型,对付他五千精骑更是不在话下。他手下的党项精骑,虽说也悍勇不畏死。可毕竟是深入对方境内偷袭的轻骑兵,面对这种铁桶阵,能用的破敌手段真的不多。

哪怕他已经看到了,此时站在山上督战的那个人,正是他在年初大朝会时见过的英王。不想自己手中,这五千精骑折损太多的他,多少心中有些想要放弃。只是他身边的对黄琼恨之入骨的宋公良,一想起当初在英王府内受到的所谓耻辱,却又那里甘心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看着拓跋继迁神色之中,显露出一丝退意,急忙道:“大人,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只要能擒杀了英王,官军势必会军心混乱。朝廷此次进剿,我们定然可以不战而胜。如果不能趁着这个难得的会,将此次朝廷主帅擒杀。我们在想击败官军,恐怕要付出更多党项男儿性命。”

“大人,您不正是为了党项人,不在受这个昏聩朝廷的欺压,才毅然决然的决定起兵造反吗?您要想想,如果您此次失败之后,朝廷又该如何对待党项人?这个英王当初在郑州,敢无圣旨便诛杀一百多官员、举人、读书人。若是党项人落到他手中,恐怕亡族灭种都有可能。”

说到这里,宋公良指了指山上的官军道:“大人,你不仅要看到眼下,更要以党项人的未来为念。而且以在下看来,官军眼下死守不出,正是为了歇息战马的马力,以便下一步对我们展开反击。所以大人,在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能放松,更不能给官军以喘息之机。”

“大人,只要能将那个英王擒杀,我们就算付出一半的代价,应该都是划算的。在下也知道,这五千精骑都是平夏部的勇士,更是大人起家的本钱。可大人,如果不能利用今儿这个机会,将这个英王一举擒杀,以官军今儿所见的精锐程度,将来平夏部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宋公良的这一席话,彻底打消了拓跋继迁的退意。因为他知道,这个家伙说的没有错。如果不能趁着此次机会,将英王这个朝廷进剿宁夏府的主帅擒杀。就西京大营今儿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在不远的将来,他麾下的党项男儿只能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有可能是亡族灭种。

想到这里,拓跋继迁拔出自己祖传的党项弯刀,对着身边的部曲高喊道:“平夏部的忠勇儿郎们,前面山上就是朝廷的那个狗皇帝,派来进剿我党项人的制置大使英王。只要我平夏部勇士,今儿能将其擒杀。就会避免更多的党项儿郎,不会在白白的付出宝贵的鲜血和生命。”

“我们的牛羊,才再不会被朝廷掠夺而去。我们的女人和孩子,才能在长生天的庇护之下,生活的更有尊严。平夏部的勇士,我党项人未来能不能摆脱朝廷奴役,就看今日一战。是党项男儿的,就冲上去活捉那个狗王。长生天会保佑我们党项男儿的。吹牛角号,全军出击。”

拓跋继迁不愧是枭雄一个,三言两语便将他身边的平夏部勇士,撩拨的热血沸腾。当党项人特有的牛角号,号音响彻了战场每一个角落的之后,这五千党项精骑手举着马刀,纵马再一次向着官军固守的土山,在身后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决死突击。

只是在他们对面,以圆形阵固守的欧阳善,面对这五千党项精骑,发起的轮番决死冲锋,却是不慌不忙的调动阵型。依托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不断的顽强固守着。而直到此时,他手中还攥着二百精锐,还有黄琼带来的一百亲军,在后面休养生息,一直都没有使用。

这三百铁骑,他要留在最关键时刻使用。而眼下战局,即便是前面被悍不畏死党项精骑,冒着箭雨拼死几次突破,他也没有调动这三百骑兵投入使用。而面对眼前危局,黄琼却是看着前面战局,脸上淡笑都没有少半分。只是谁也注意到,他眼神却是一直在看着他的对手。

眼力绝佳的黄琼,在拓跋继迁与宋公良两个人,一出现在战场之上就看到他们了。两个人之前的交头接耳,也一点不差的落入了黄琼的眼中。与年初大朝会上,脸上略带的一丝谦卑,却掩饰不住此人天性之中桀骜不驯的拓跋继迁相比。此时的拓跋继迁,却是一脸霸气。

而就在他身边的宋公良,则一脸卑躬屈膝的骑在马上,一边注意着眼前的战局,一边不时的还说着什么。其实哪怕之前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黄琼没有想到拓跋继迁身边,那个很得其信任的谋士,还真的是这个家伙。现在想也是,这个家伙跟着他父亲在陇右多年为官。

对陇右的形势,可谓是异常的了解。而且此人在自己府中,表现的也算是有一点智谋,只是城府有些不太深罢了。他能够投靠拓跋继迁,为拓跋继迁出谋划策,甘心作了汉奸。看来,这家伙非但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哪儿错了,还对自己削去他的功名,怨念不是一般的深。

看着这个人,黄琼却是想起了在宫中,一边与母亲学武,一边帮着母亲照顾寿阳与自己女儿的京娘,心中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么一个好姑娘,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不负责任,为了那一点点的功名利禄,便甚至不惜卖国求荣、为虎作伥,跪在异族面前摇尾乞怜的兄长?

这个人长期跟随其父,在肃州群牧监,对陇右可谓是了如指掌。为了陇右的安危,尤其是存着几十万匹战马的各个群牧监安全,这个宋公良绝对不能留。为今之计,也只能对不起京娘了。想到这里,黄琼突然抬手,从自己亲兵背后的弓囊之中,抽出他的弓与两支利箭。

随即利用身前几个侍卫掩护,将两支利箭同时稳稳的搭在弓弦之上。明白擒贼先擒王,打狼先打头道理的黄琼,第一箭自然是冲着拓跋继迁的这个叛军之首。就宋公良的地位,哪怕在叛军之中再重要,也还轮不上他第一箭。黄琼一并搭在弓弦上第二支箭,才是为他准备的。

当初在虎牢关,在赵无妨射杀了叛将之后。黄琼曾经专门与赵无妨,谈了箭术的事情。在郑州的时候,偶尔也射几箭以放松自己的脑子。以黄琼自幼习武的眼力以及臂力,拉开这张自他出京就由亲兵一直背在身上,他专门在兵部武库之中挑选的三石弓,自然没有问题。

这张弓自从制成之后,就因为军中极少有人能够拉动,所以便一直都闲置着。黄琼派人去武库司选弓的时候,兵部的人以为这位年轻王爷,选择这张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拉得开的弓,就是为了显摆和鼓舞军中士气罢了。所以倒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就给了他派去的人。

兵部那些官员,从上至兵部尚书、兵部侍郎,下到武库司主事、武库司的员外郎,压根就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位质彬彬,总是一身书生装的王爷,其实身上内力拉起这张三石弓来,简直不要太过于轻松。当然,原本黄琼带着这张弓,其实并不是为了亲自上阵杀敌。

手下两万多大军,他这个统帅亲自上阵杀敌,岂不成了一个笑话?但他带着这张弓,也远非只是为了简单装饰。除了身先士卒作为表率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要通过这张弓,在需要的时候向全军表现,他这个制置大使,永远与他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