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有些不死心的黄琼,看着背对着自己沉默不语的皇帝,咬了咬牙很是有些最后一搏的架势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个办法,既可以达成父皇的许诺,又不危害到我大齐的江山。您看,眼下大行皇后离世已经数月,中宫后位一直虚悬。”

“儿臣以为,父皇不如立这位郡主为皇后。这样,即达成了当初的许诺,也无法对我大齐江山带来危险。眼下诸兄弟已经年岁见长,而父皇又是龙体康健,更会长命百岁。即便立那位郡主为后,以父皇对朝政的掌控能力,就算桂林郡王府再有钱,也无法做到浑水摸鱼。”

“而无论父皇最后选择那位皇子继位,那位郡主最终也不过是一个空头太后。面对一个年长的新皇帝,身为太后即便是在强势,也断然不会影响到朝政。既然影响不到朝政,那么桂林郡王府就算真有谋逆的野心,也根本无空子可钻,这样一来?”

黄琼为了将自己从套里面解出来,连这等几乎可以说下三滥的办法,都想了出来。只是正在侃侃而谈的他,却不知道这次他真的是将皇帝给惹恼了。还未等黄琼这番话说完,一直背对着他的皇帝,突然转过身来,被气得直哆嗦的手指,就差直接指到他的鼻子上。

什么帝王风范,什么圣天子的做派,全然都已经顾不上的皇帝,直接开口大骂道:“混账之极,朕怎么能生出你这种孽障来?为了不承担身为天家子弟,本就该担负的责任,你居然连这种下三滥的办法都想了出来。你真的当朕奈何不了你,还是当朕就你一个儿子?”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不单单是侮辱了桂林郡王府,更是在侮辱了朕。你将朕置于何地,将你母亲至于何地?”说罢,被黄琼这个简直馊透了的主意,气得头昏脑涨的皇帝,转身便要去拔,温德殿上御座边上,原本作为装饰用的宝剑。

见到被自己气得直哆嗦的皇帝,真的要转身拔剑活劈了自己,被吓得一缩脖的黄琼连忙道:“父皇,这只是儿臣的一个建议。您若是不认可,咱们不当真便是了。您就权当儿臣,呃,在与您开一个玩笑。您可千万别动怒,若是气坏了身子,儿臣就算百死而难辞其咎了。”

只是皇帝的火气,并未因为黄琼这番解释降下来。皇帝依旧没有放下自己指向黄琼的手指,怒道:“你这个孽障,朕今儿告诉你,这门亲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在朕这里,断然没有你不同意的权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朕这就命钦天监,选一良辰吉日,过了年便与你纳聘、定亲。明年年中之前,便把婚事给你办了。至于现在,你去探视你母亲之后,领着你的女人,给朕滚回府中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你若是敢出英王府半步,朕打断你的狗腿。”

见到皇帝依旧怒气冲冲,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在挣扎也是徒劳的黄琼,那里又敢在多待下去。万一在说错什么话,将皇帝真的气出一个好歹来,那自己便真的大逆不道了。也会将自己给皇帝磕了一个头之后,便站起身来要转身离开。

只是在他即将迈出温德殿的大门时,身后传来皇帝有些苍老的声音:“记住,这是你身为天家子弟,从一落草开始便要承担的义务。无论你对这门亲事在不满意,但这就是你的责任。自古以来,天家的子弟有一个算一个,又有几个婚姻可以自主的?”

“你也不要再去做徒劳的挣扎了,不要想着只享受权利,而不付出任何的义务。为上位者,有些事情要学会妥协,要去学会并懂得驾驭。刚柔并济,在两权相害之下取其轻,这才是真正的为君之道。一味的过刚,很多时候只能坏事。”

“朕现在已经是上了春秋的人了,精力早已经比不得当年。原来朕批折子,可以一夜不睡,第二天照常的上早朝。可现在一夜不睡,几天精力都会不济。你身为朕的儿子,要知道为朕分忧解难,而不是变着法子的气朕。”

“今儿你来之前,朕已经下了明旨,废除景、端、蜀三王的爵位。朕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儿子可以相信,朕希望你不要再让朕失望了。如果这点家事你都处理不好,朕百年之后又如何能将这万里江山,还有这亿兆百姓、文武百官托付给你?”

“朕已经下定决心,待过了年你定亲之后,便入宫学习如何处理政事。记住,这天下是祖宗百战方才创下的。治国理政切不能急躁,才懂得宽严并济。你性子是好的,才干也是一等一的。郑州善后的事情,做的朕很满意。”

“但你的性子有些时候过于急躁,做事往往有些急于求成,甚至不计后果。但这样身为一个知府也许可以,但作为一朝天子,却是最致命的地方。戒急用忍,这是朕送给你的一句话,你一定要牢记在心。郑州之事可其一,但绝不可其二。”

听到皇帝这番话心中不由的一惊,之前自己以为的皇帝那番,许给那位桂林郡王府一个皇后位置,不过是在哄骗自己答应这桩婚事。现在看,自己这位皇帝老子,却并未在哄骗自己的黄琼,猛地转过头。

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背向自己的这位皇帝老子。只用一个簪子简单挽起的满头青丝,如今不仅日渐稀疏,更已经是白发过半。原本一直挺直的腰身,也变得多少有些佝偻。与自己刚出宫时相比,就好像老了几十岁一般。

心中多少有些微微一酸,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跪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后,转身轻轻的离开了这间殿宇。至于皇帝说的,过完年后让他进宫学习政务的事情,黄琼尽管脸上表现的很平静,但其实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皇帝却是直到黄琼离开后,也没有转过身去。只是静静的站在御案之前,抬起头看着御案上,高悬的那块自己亲笔所提戒急用忍牌匾,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良久才叹息一声,像是只说给自己一般:“你小子还有争取的勇气,朕当年又何曾有人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离开温德殿的黄琼,用手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看着有些阴沉的,快要下雪的天色,神情多少有些恍惚。呆呆的立在自己第一天,来温德殿父子相见时候站立的地方良久。他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兴奋还是该激动,或是该有其他的想法。

总之,现在的黄琼被皇帝一席话,给搅合的心乱如麻。甚至他现在也分不清,自己此时心中的真正想法是什么。他一直就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阴霾的天空站着。直到从听雪轩赶回来的高无庸,轻声的呼唤了几句,才有些失态的反应过来。

见到黄琼总算有了反应,高无庸轻声的道:“英王,二位夫人奴才已经送到了听雪轩。只不过,静妃娘娘在见到那位段夫人后,脸色有些不好看。让老奴告诉您,温德殿这边事了之后,马上去听雪轩。”

听到母亲找自己,黄琼急忙放下被皇帝那一番临别的话,搅得乱七八糟的心思。迈步,直接奔着听雪轩而却。而黄琼却不知道,在他离去之后。皇帝见到去而复返的高无庸,神色平淡的道:“英王,刚才在外边一直站着的时候,他脸上有些什么表情?”

“回皇上,英王刚刚站在外边,只是看着天一动不动。不过奴才看得出来,英王现在心思有些乱。因为奴才见到英王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的失态。奴才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不知道皇帝与英王之前说了什么的高无庸,听到皇帝询问,连忙如实回答。

在高无庸回答完后,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后。沉默良久,脸上才表现出一副淡淡的笑容:“朕没有想到,你小子也终于有失态的这一天。看来遇到这等事情,你也不是真的能够沉得住气的人。

“不过,你小子别以为朕会让你,便能接掌朕的这个大位。郭老友说的,要想成为万人敬仰的菩萨,就必然要先受雕琢时的千刀万剐。这次朕在你身上,绝对不会在重蹈太子的覆辙。朕更希望,你别让朕失望,更不要让这天下的臣民失望。”

此时已经赶到听雪轩的黄琼,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离开之后,温德殿内发生的这一席对话。在进入听雪轩,刚刚走到母亲的书房内。却看到正在对弈的母亲与段锦两个人显得很平静。而坐在一边的何瑶,却在那里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黄琼看的出来,很明显何瑶对母亲很畏惧。而这种畏惧,不单单是一个儿媳妇,对初次见面婆婆的畏惧。也不是一个在与黄琼相恋之前,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对一位宫中贵人的。更多的是对母亲,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气势的畏惧。

这种气势给身边人带来的压力,即便是为储君多年的太子,以及阴狠毒辣的蜀王也承受不起。更何况之前,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的何瑶?直到见到黄琼进来,自来都听雪轩后,在面对这位婆婆带来的,甚至还要超过之前见皇帝时候的压力,何瑶表现的甚至是有些惧怕。

相对于面对黄琼母亲,表现得更多是畏惧的何瑶。那边正在与母亲对弈的段锦,虽说表现得好的多。但也是鼻尖上微微有些冒汗,而且神色也不是一般的不自然。在见到黄琼进来后,神色上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很明显,她感受到的压力一样不小。

而见到黄琼进来,母亲只是抬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做出任何的理会。貌似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与段锦对弈的棋盘上。只是虽然母亲只看了他一眼,黄琼却从母亲看过来的眼神之中,看出了貌似平静的母亲现在很生气。因为母亲的眼神,不是一般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