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听完自己的意思之后,面带难色的两个人。黄琼也知道,现在两个人的压力都很大。有些人不敢来找自己,都跑到知府衙门去了。黄琼更知道的是,现在想要插手郑州的,未必只有宗室。刘虎前儿上街,见到了尚书左丞家的二总管,进了知府衙门。
黄琼没有料到,自己大开杀戒,只是让某些品级低一些的官员收住了手。那些有心插一脚的宗室,也不敢太过于肆无忌惮。可朝中那些重臣,根本就没有当做一回事。两个人都在朝为官,那些朝中重臣又岂敢轻易的得罪?
尽管迂腐、古板的苏进,总算出现了一些变化,让黄琼替他高兴。但这个时候,出现这种变化却不是黄琼喜欢和需要的。想了想,黄琼开口道:“这只是本王的一家之言,你们有什么想法大可也直说出来。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有什么困难需要本王解决的,你们也大可以漫天要价吗。别说本王不给你们这个机会,今儿有什么事情可以敞开了说。过了今儿这个村,可就没有明儿的店了。章程定下来,若是还执行上出现偏差,本王可找你们两个人算账。”
黄琼的话音落下,苏进与简雍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咬了咬牙道:“王爷,现在郑州府库之中,穷的能饿死老鼠。眼看着秋收过后,又到了整治河工的时候。可眼下郑州府,别说拿不出河工银子,便是属下所属吏员下个月的粮饷,都还没有着落。”
“皇上现在又免除了郑州的税,别说秋税无着,便是明年的税都没有着落。可这衙门一开张,便是处处需要钱。河工、府衙担负的卫军钱粮,府中吏员的粮饷。还不包括遣散叛军,所需的钱粮。您看看,是不是将那些可以证明原主不在的田地,今年就发卖?”
“对买地的人,户籍也不要做出限制?毕竟眼下郑州民生凋敝,能够买得起地的人不算多。眼下郑州府库空空如也,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王爷,臣与简同知商议的是,如果已经发卖的土地,原主返回的话。由府库拨给部分钱物,进行一定的补偿。”
“虽说这么做有些不地道,可问题是他们若是迟迟不返回,这些地也不能就这么撂荒?最关键的是,那部分土地有官卖,至少可以解决部分燃眉之急。王爷,臣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眼下郑州有两大要紧之事,一个是今年的秋收,一个便是黄河的河工。”
“秋收问题倒是不大,可这河工耽误不得。虽说这河工上所需的钱粮,惯例是由朝廷负担六成。可这朝廷的六成什么时候,能够拨付得到谁也不敢保证。尤其今年陇右、陕西大旱,朝廷进项更为艰难。更何况,若是???”
看着说到这里,便沉吟不语的苏进,黄琼微微点了点头:“知道考虑问题要全面了,比在英王府时有长进了,这很不错。本王也知道你们眼下难的很,不仅郑州府库空空如也,便是你们府上现在门都推不开。不仅仅是周边的宗室,便是朝中大员递条子、写信的也为数不少。”
“不过,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是哪怕至少在表面上做样子,现在也要摆出一副公正的处置态度来。否则,有心人一挑唆又是民心沸腾。二也给你们以后少找一些麻烦,毕竟一年的时日与你们一任相比并不算长。不能现在图省事,明年在被人找后账。”
“你们一个英王府长史出身,一个是本王保下来的,在别人的眼中,你们眼下都是本王的人。这朝中、宫中盯着你们找茬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就算为了你们着想,这个把柄也绝对不能给别人留下。本王倒不怕被你们牵连,但本王不想白白损失掉两个帮手。”
“其三,你们以为满足某些人的贪欲便可?难道你们忘了,人的贪欲从来都是没有尽头的。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个口子一旦开了,以后想要在收上去就难了。记住一句话,老百姓吃不饱饭是要造反的。到时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搞不好再一次糜烂。”
“眼下郑州的态势,若是在乱起来,可就不是眼下这种情况了。这次是天家内乱,而且景王这些年在郑州横征暴敛,已经是民心尽失。除了少数极具野心之人,百姓之中根本便无人响应。但若是民心不稳,觉得朝廷处事不公。有人登高一呼,你们该怎么办?”
“这个口子若是一旦开了,下面的人谁又能保证办事不走样?你们也都是为官十余年的人了,有些东西本王不说你们也明白。这个口子只要开了少许,那些龌蹉官便敢撕开一个更大的。本王用百余颗人头,勉强才把郑州沸腾的民怨给压了下来。”
“若是执行期间,一个歪嘴和尚念歪了经,搞不好这郑州便又是一片干柴烈火。钱粮的事情,本王给你们想办法。不过数量不会太多,暂时只能给你们应急。不过父皇虽说免了郑州的三年钱粮,但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本王观郑州府治这里,其他商铺都是生意寥寥,唯有青楼瓦舍,却是生意兴隆。去那种地方玩的,都是有钱的土豪。你们可以从那里着手,想想办法收上一些钱来吗?尤其是那些大妓院,每年的进项都是大把的,有些税该收还是要收的。
“别担心什么头上捞钱的非议,只要一心为公没人敢说你们什么。开源节流才是常态,否则就算皇上未免除郑州的钱粮,按照眼下郑州这么一个的情况,除非弄出一个官逼民反来,否则你们也没有地方去收去。”
“还有,郑州向来是河南路的水旱路要冲,每年途经这里,运送货物到京兆、西北的商户数不胜数。一个小小的虎牢关同知,都能想法子从来往商旅身上刮油,你们身为一地父母官,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当然,这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一旦郑州府恢复元气,这些事情就不能再做。但眼下,还是可以从这些方面着手的。不要有什么顾虑,只要你们收上来的钱没有揣到自己腰包,一切有本王给你们担着。本王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三年之内,还郑州一个夜不闭户路。”
黄琼的话音落下,苏进与简雍二人也知道,自己原来的设想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也只能点头答应。待二人离开之后,看着二人的背影,黄琼却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二人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苏进与简雍的难处,黄琼又岂能不知?作为地方官,上峰还是需要打点的,否则好事也能变成坏事。别的不说,一个黄河河工所需钱粮,户部和工部拖上你个半年太容易了。今年又正值西北大旱,就连借口都是现成的。
户部和工部可以找借口拖你的钱粮,但这河工又是谁也不敢耽搁。否则来年春汛一旦下来,到时候就不单单是摘帽子的事情了。若是损失过大,民怨过于沸腾。想必朝中的某些人,不介意用他们两个人的脑袋,去搪塞民意。
尤其他们现在,不管愿意或是不愿意,身上都有一个英字。自己在郑州大开杀戒,一口气杀了一百多官员,朝中得罪的人多了去。有些人做事不行,找茬、背后整人却是有一套。整不了自己,未必不敢对他们二人下手。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
至于所需钱粮的事情,这好办。查抄了那么多的官员家,仅仅郑州知府和郑州兵马使两个人的家,便足够今年郑州河工所需钱粮了。不过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将河工钱粮拨足。再多,对这二位就未必是好事了。再说,不逼逼他们,那知道钱来的不容易?
想到这里,黄琼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之前的那个主意,肯定是简雍出的。也只有在地方上任职多年,才能想出那么一个两面都不得罪的主意。至于苏进最多就是被说动了,跟着走罢了。在翰林院待了近二十年,从未外放过的苏进,可没有这个能耐。
自己当初选他任这个郑州知府,究竟是成全他,还是害了他?也只能拭目以待了。至于今后,恐怕那个满口不做忠臣,只想着做名臣简雍会比他走的更远。不过,总算是开通了一些。知道做地方官,究竟该怎么做了。在这一点上,变总比不变要好得多。
送走苏进、简雍二人,黄琼没有返回书房。只带了刘虎,在景王府内逛了起来。将景王府设置为行辕,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了。整个景王府,他还从来都没有看过。今儿既然章程定了下来,多少松了一口气的黄琼,索性便逛逛这景王府。
只是一番看下来,饶是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黄琼也不禁为这座富丽堂皇、规制宏大,内外透露着的不仅是富贵之气,甚至是奢华的景王府暗暗咋舌。跟这座景王府相比,自己的那个继承了滕王的英王府,都他妈的成了大杂院了。
看着黄琼的脸色,整个景王府唯一保留下来的管事,也就是景王府的总管太监,连忙道:“英王殿下,这座景王府在修建时,景王在就藩之前曾经来看过。后来景王私下在工部建筑的基础上,有自行增加了三成面积,同时又重新起了三座殿。”
“所有的正殿,都是用的黄花梨木,地面上铺的都是花斑石。因为景王极为喜欢杏花,所以整个王府修建时,穿插移栽了大批的杏树。每年一到春天,王府内到处都是莺歌燕舞、鸟语花香。”
“这王府花园,是照着西都大明宫御花园,一比一修建的。您看这王府花园之中的假山石,都是从江南运回来的太湖石。这里面的亭台楼阁,使用的都是铜藻木和铁藻木。这座湖当时挖掘的时,人工就使用了万余人。”
“里面还放养了梅花鹿、仙鹤、孔雀各八十只,湖中放养的也都是名贵锦鲤。这座湖水与城外的河流是连着的,到了夏天整个园子内是清爽之极。每年到了夏季,景王与诸位王妃,都是在这园子内的寝殿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