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琼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而赵无妨看了看关楼之内,现在都是黄琼身边人之后,也没有犹豫张口直接道:“是无妨考虑不周,让主子担心了。无妨带着这八百骑兵抵达叛军营地附近后,却发现叛军并未因为派出刺客偷袭,而放松自己营地的警惕。”

“反倒是,加强了营地周边的警戒,可以说无机可趁。可就此撤回来,又实在有些心中不甘,所以一直便在叛军营地周边待机。无妨在边军,常看与辽军作战。知道人最疲劳的时候,便是在凌晨的丑时。所以无妨一直在等待,准备等待叛军最疲惫的时候再发起突袭。”

“就算不能一举击溃叛军,也要想办法烧掉叛军的粮草。以便扰乱叛军的军心,降低叛军的士气。这个变动,无妨没有能够及时通知主子,累得主子为无妨担心,实在是无妨的错,还请主子责罚。”

已经认黄琼为主的赵无妨,在身边都是黄琼贴心人的情况之下,改变了对黄琼的称呼。从王爷,直接变更为主子。对于赵无妨的称呼,很是满意的黄琼,对于他请罪的举措,却是摆了摆手道:“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若是事事都请示,这仗也不用去打了。”

“无妨下此决心,只是为了战场需要,何罪之有?更何况,无妨是本王任命的署理虎牢关都统,到了战场之上便是本王都要服从无妨的命令,又何来请示一说?无妨不要因为这点旁枝末节的事情挂心。”

听到黄琼的回答,赵无妨心中多少有些感慨。自己能认这样一个体贴下意的王爷为主,何尝不是三生有幸。从军多年,他见过死把着军权不放,大事小事都要过问的主将。也见过打了败仗,便把责任向下推,打了胜仗功劳都是自己的主将。

像面前这位主这样,对下属信任有佳的上司不是没有,但确实不算多。其实作为武官到了战场上打生打死,这是职责所在。作为一名武官,他并不怕上战场。他怕的是打完仗之后,回来还之后还不得信任。

战场上的表现,还得被翻一个底朝天。稍有解释不明白的事情,便给自己找一个罪名。如今自己遇到这位年轻王爷,不仅对自己信任有加,还为自己背负了所有的压力。自己能认这位年轻王爷为主,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幸运。

因为现在他知道,只要这位王爷在一天,自己上了战场永远都可以把后背放心的交出去。自己在前面厮杀的时候,这位王爷永远都会站在自己背后,为自己遮风挡雨。哪怕就是这位王爷,最后没有坐上皇位,他也一直会庇护自己的。

想到这里,赵无妨心思彻底的落地。如果说之前认黄琼为主,多少有些一时被某些东西占据了头脑,有些任性而为的话,这一刻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赵无妨,面对黄琼在喊出主子的时候,更多的是真心实意。

面对着黄琼鼓励的目光,赵无妨咽了咽口中的唾沫继续道:“主子,叛军人数虽多,但毕竟没有过实战。他们在刺客入关的时候,的确是戒备森严。但过了子时,便逐渐的放松了下来。不仅巡营武官都回去休息了,便是连外面的斥候都撤了回来。”

“待到叛军彻底松懈下来之后,无妨便带着这八百骑兵直踹他的中军大营。只是可惜,叛军虽然陷入了混乱之中,但毕竟兵力远超过我军。而且叛军主将倒也算是一个人才,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居然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稳定住阵型。”

“甚至还能调集骑兵,向我军发起反冲击。见到事情不可为,末将便也只能撤退。也多亏主子派出王侍卫带着弓箭手,用弓弩将无妨带着的这八百骑兵掩护下来。要不然被叛军骑兵咬住的无妨,虽说未必败给叛军骑兵,但损失却不可避免。”

“不过末将虽说未能一举击溃叛军,但却烧掉了叛军囤积在中军大营内,大部分粮草和辎重。八百骑兵还是太少,对叛军对的杀伤还不如王侍卫那阵箭雨,以及我军突袭时叛军自相踩踏杀伤的多。若是骁骑营骑兵全部在此,今晚一战肯定能彻底的击溃叛军。”

“只是主子,无妨有两点不是很明白。郑州卫军的那位柴都知兵马使,无妨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算是闻名已久。他绝对没有那个本事,在仓皇之下还能组织起反击来。可景王手中调动兵马的究竟是谁?”

“能够在那么短时间之内稳定住军心,并阻止住军中颓势,快速的组织并打出如此犀利的反击,绝对是一名老将,而且还是那种究竟沙场的老将。可据无妨所知,郑州地方卫军之中并无这种人才。至少那位都知兵马防御使,绝对没有这个本事。”

“其二,就是他们的骑兵统领身份。此人手中的骑兵,虽说只有数百人,但被的绝对堪称精锐,战力之强远远超过他们的步军。不仅进退极为有章法,而且骑术也相当的精湛。无妨与他们一交手,便能感觉出来。虽说比骁骑营差了一些,但已经不输给一般的边军骑兵。”

赵无妨的疑惑,黄琼却是淡淡的笑道:“无妨不用着急,有些事情现在看不明白,咱们就坐看罢了。等到了这场叛乱完全水落石出的时候,无妨就知道了。不过叛军若是都是一群窝囊废,对于咱们来说这场功不是拿的太轻松了吗?”

“无妨遇到这种对手,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无妨是一名武将,宿命注定是要在战场上。而这一生能遇到一个真正的对手,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否则,总是面对着一群猪一样的对手,又有什么意思?”

“况且,宝剑锋从磨砺出。一个人的成长,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多遇到一些这样的对手,才能真正的磨砺自己。重视你的对手,将他们当成自己的磨刀石,这才是成长为一名大军统帅,所必须的经历。”

“没有经过真正磨砺的宝剑,最多也不过是一把未开刃的钝刀而已。不断的锻炼自己、打磨自己、挑战自己,才是走向成功人所应该经历的。让这一战,使得自己真正获得成长。无妨的目标,不会只停留在只带这几千将士的阶段吧。”

黄琼一番话有礼有节,再加上本身也是虚心的人,说得赵无妨心服口服。躬下身,对着黄琼恭敬的深鞠一躬道:“无妨受教了,多谢主子对无妨的教诲。请主子放心,主子今天的这些话,无妨会一辈子当成座右铭的。”

赵无妨的虚心受教,黄琼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无妨,明儿可是我们最关键的一天,即要做好叛急跳墙准备。但也要防止叛军粮草被烧后,见势不妙溜回郑州。无妨,你要叮嘱你的部下,一定要死死的盯住叛军。”

“本王不怕他们明儿狗急跳墙,只要我们能坚守最多一天,于都指挥使那边大军就赶到。本王最担心的是他们缩回郑州,攻城这种两败俱伤战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如果死伤太重,损失的都是我们大齐的元气。”

说到这里,黄琼转过头对着王大龙道:“大龙,你现在全力配合无妨,一定要坚守住这最后一天。全靠他一个人,很难支撑到最后关头的。你是老边军行伍出身的武官,这个差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见到王大龙听到自己的话,后欲言又止的表情。黄琼摆了摆手制止住他道:“你想说什么,本王还是清楚的。无非便是你去无妨那边后,本王的安全问题。本王不能说你的考虑不对,因为你是侍卫,这本身就是你的职责。”

“但咱们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这样,你给本王调来五十名精锐,作为护卫总该可以了吧。战况紧急,本王没有太多时间啰嗦,你们现在马上都去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才好带兵作战。尤其是你大龙,要做好带骑兵出击的准备,现在马上去休息。”

黄琼堵住了王大龙想说的话,熟知黄琼性格的王大龙也知道,一旦自己这位主子张嘴,就基本上没有回旋余地。也只能再三交待留下的几个侍卫,一定要看住王爷。即要防止刺客去而复返,也要防止这位年轻的主子,跑到一线去厮杀。

再三叮嘱了几个侍卫后,还有些不放心的王大龙,才跟随赵无妨去休息。而黄琼也没有离开关楼,在赵无妨与王大龙离开之后,便直接在关楼内打坐调息。虽说没有亲自下场厮杀,但这两日的经历也让黄琼感觉到疲惫异常。

现在离天亮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所以黄琼也就干脆打消了睡一会的头,直接在关楼内打坐调息代替休息。一个多时辰的调息下来,虽不能精神尽复,但对于黄琼来说,已经勉强算是够用了。略微调整过来的黄琼,没有叫醒那边还在呼呼大睡的范剑,自己来到关城。

欲目苍山远,看着关外一片消杀的晚秋的景象,还有关城之下叛军未来得及收走的尸体,黄琼摇头不语。早在领圣命,到骁骑营坐阵的那一天起,他便知道此次二王的叛乱只是一个开端。就算二王的叛乱被压制了下去,可其他的皇子在这场叛乱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黄琼知道,这是一个很难查清楚的东西。这里面的东西,恐怕皇帝都未必敢真正的揭开。他也清楚这潭水深的很,但从二女的口供中他却发现,这潭水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的多,也还要混的多。这次叛乱景王只是一个傀儡,那么这场闹剧幕后真正的操手是谁?

范剑告诉自己,他祖父过了一场寿辰,几乎所有成年皇子都派人到场。甚至有的皇子,不惜违背祖制,私自离开封地去襄阳拜见那位范家家主。在范家家主表明了不参与的态度后,转而想方设法拉拢范家各房。

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有些人已经沉不住气了。这其中不仅仅是大行皇后的几个嫡子,居然连给人贪财、粗俗印象的滕王,以及一向谨小慎微的纪王都参与了进来。也变相的在告诉自己,有些时候别人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