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年那件事情,这位临汾郡王看了看御座上面无表情的皇帝,在看看另外一侧此时闭口不言的黄琼。早已经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不由的直冒虚汗。不仅他,甚至包括所有的宗室都明白。面前这位帝王,从来都不会受人逼迫的。

若是真的把他逼急眼了,下起狠心来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到时候自己苦心经营下来的财产,可都是归了朝廷了。到时候真的像是那个劳什子英王说的,正好杀掉自己这些肥羊,以弥补朝廷亏空不足。以自己了解的皇帝为人,这事他还真能做出来。

自己与这位皇帝已经是远亲了,若是真的下手自然不会像是对待自己儿子那般,高举轻放。不管怎么说,现在先服个软再说。至于损失,事后想办法再捞回来便是了。只要这个时候,不被皇帝记住就行。

思及此处,几个宗室对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连忙跪下道:“皇上,我们几个人想好了。正像是英王方才说的那样,作为宗室本身便是与朝廷为一体的休戚与共关系,这天下我等也有一定的责任。”

“如今朝廷有难处,我等自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皇上,我等愿意按照您要求的去做,以官价出售部分存粮。并愿意捐献出部分粮食,以供朝廷做赈灾之用。”答应归答应,不过那个代表几个宗室开口的临汾郡王,还是耍了一个心眼。

他们答应官价出售部分存粮,这个数量就不一定了。一万石是他,一千石也是他,反正不说具体数额。至于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事情。实在不行,大斗进小斗出也就是了。总之就是一句话,皇帝的话是必须听的,可是滑头也是必须要耍的。

听到几个宗室总算吐口了,皇帝却并未打算轻易的放过他们。临汾郡王话音落下,皇帝却是微微一笑道:“不、不,既然你们现在也很困难,朕看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你们都是朕的亲戚,都是宗室吗,朕不想太过于为难你们。”

若是之前皇帝说这个话,在座的宗室会感激涕零。可现在皇帝再说这个话,几个宗室那还敢相信那。尤其是几个宗室此时都明白过来了,今儿的事明显是这爷俩两个给自己设的套。难怪之前都是太子出面,今儿却换上这个嘴损,人也更损的英王。

现在看,皇帝是担心一向与宗室为善的太子,不肯与他同流合污,才换上这个愣头青一样的英王。甚至皇帝有意识的,之前不点出这个英王淮阳欲孽的身份,以便将自己几个人引入歧途,钻入他设置的圈套。

只是想明白归想明白了,但哪怕心中恨的在咬牙切齿,几个人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而且非但不敢表现出来,临汾郡王还强装笑意道:“不勉强,不勉强。这天下,我等作为宗室也有一份责任不是。臣除了官价出售部分粮食之外,还愿意在捐五千贯钱、五千石粮食。”

实际上,这些心疼的心里面都快要流血的宗室,还真的有些冤枉了皇帝与黄琼父子了。皇帝实在是无人可用,这两天又被他们无理辩三分,搅的头疼之极,才临时将黄琼找来帮场子的。甚至黄琼接到圣旨,刚进温德殿的时候,还不知道皇帝找自己为何事。

而黄琼的那些话,一半是被这些宗室在朝廷需要他们时,表现的嘴脸所激怒。一半也为这些灾民现状,感觉到担心和忧虑。若是真的能在这帮铁公鸡身上拔些毛,对朝廷赈灾都是极其有利的。

正像是皇帝说的那样,只要他们答应官价出售受手中的存粮,便可以大大的缓解朝廷的燃眉之急。不过朝廷眼下财力匮乏到如此地步,也让黄琼大大的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富甲天下的大齐朝财力居然如此的困顿。

整个朝廷除了维持必要的开支之外,不过是发生在局部的一场大旱,作为一个泱泱大国财政部的户部,居然只能拿出十万贯钱与十万石粮食。甚至连三成的需要,都远远满足不了。这要是传出去又有几个人能相信?这离着秋税进京,还有一个多月呢。

只是黄琼此刻心中想着什么,在座的几位宗室大佬却不知道。估计对皇帝不敢怎么样的情况之下,正因为即将要大大的破财,心都在流血的几个人,都将内心产生的仇恨放在了黄琼身上。此刻已经将他恨得要死的几个人,也压根就不想知道。

在宗室之中一贯小气著称,一向号称只进不出的临汾郡王,都已经大大的放了一把血。剩下的其余宗室,那里还敢在继续藏着掖着?同样意识到事情严重的几个人,无论再怎么肉疼,也只能纷纷的慷慨解囊。

除了黄琼的那位堂兄,也捐了五千石粮食、五千贯钱之外,其余的都是三千石粮食,外加两千贯钱。虽说他们捐出来的这些东西,与他们拥有的财富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但能从这些铁公鸡身上,拔出这么多毛来,倒也算是一个意外了。

只是尽管敲诈出来的这些东西,已经让这些人心疼外加肉疼的直哆嗦。但黄琼也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些并不是很满意。不过这也难怪,这几位都是号称宗室中的土豪。皇帝亲自出面,费了足足三天的口舌,才搞出这么一点东西。别说皇帝,就连黄琼都感觉到很难堪。

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形成全社会救灾的意识。无论是在宗室、官员,还是百姓看来,救灾那是朝廷的事情,与自己向来都是无关的。虽说一般的士绅也会捐粮,开设粥场一类的赈灾场所,但要是让他们一下子出血太多,别说他们自己不干,便是朝廷也不会放心。?

生怕这些士绅借机收买民心,以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但眼下朝廷基本上与囊空如洗差不太多,实在拿不出来赈灾钱粮,而又不得不赈灾的情况之下,这才不得不伸手打这些宗室的主意。即便是这样,估计皇帝也是满心不情愿的吧。

不情愿归不情愿,可三天就弄出这么一点钱粮来,皇帝想必都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吧。不过对于这些人只肯出这么一点血,黄琼倒是没有太意外。以他从那些卷宗上了解这些宗室的为人,肯出这么一点血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若是再多,恐怕这些宁愿抱着元宝跳井的家伙,真的是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在出一文钱或是一斗粮食。与其逼迫这几个家伙在吐点血,还不如在他们答应的官价售粮上,多做一些文章。

想到这里,尽管不打算在此事上发表意见的黄琼,还是向着皇帝躬身道:“父皇,既然几位长辈已经认识到自己错误,并能迅速的加以改正。儿臣以为父皇应该秉承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不在追究此事。”

“更何况,他们已经答应以官价出售部分存粮,更捐出不少钱粮以解朝廷燃眉之急。这番忠心体国之心,儿臣以为应该大大的褒奖一番才是。尤其是灾年,粮价大幅度上涨是必然的。让他们答应以去年的官价售粮,也是大大的吃亏了。”

“朝廷也总不能,让他们吃亏太多不是?毕竟他们眼下都无俸禄在身,还指望着这些粮食出售赚的钱养家。更何况他们都是天家子弟,要是因此过的太过于寒酸,也有损天家的体面不是。宗室既然如此体恤朝廷,朝廷体恤宗室也是应该的。”

黄琼这番话一说完,不仅皇帝愣住了,就连在座的那几个宗室也一并都愣住了。他们不知道刚刚还因为自己不肯官价售粮,而对自己几个人破口大骂的英王,这会抽什么风,怎么话风转的这么快?

体恤宗室,这话虽说从他嘴里面说出来,多少有些让人怪怪的。可见到这位英王,居然极其罕见的替自己说起了话,几位宗室无不将脑袋点的犹如鸡啄米一般。还道这位英王总算是想明白了,终于肯替自己说几句话了。

只是还没有等几位宗室,露出感激的面孔,黄琼接下来的话却差一点让他们吐血:“不如这样,他们每按照去年官价出售两万石粮食,父皇便赏赐他们免死金牌一枚如何?有了这面金牌,虽说管不到其他的罪。可若是犯了谋逆之罪,可降罪一等处置。”

“而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儿臣以为父皇可以先赏赐给他们每人五块金牌,以先作为定钱让他们安心。就算他们暂时用不了,也可以给自己子孙用吗。此等好事,儿臣以为几位长辈肯定会感激涕零。”

黄琼话音落下,在座的几个此时正琢磨怎么将捐出去的钱粮,从那里补回来的宗室,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面开口大骂:“还感激涕零?感激你奶奶个腿。你这个瘪犊子,真是随了你那个外公,不是一般的缺德带冒烟。你这是当真要把我们几个干净杀绝啊。”

“按照你的那个说法,两万石粮食才给一面金牌。你还居然上来就每人先定下五面,也就是说要我们官价出售十万石粮食。你丫的知不知道,去年粮食官价是多少?今年的粮食官价是多少?去年能买一斗粮的价钱,今年便是连一升都买不到,你这是要榨干我们的血肉啊。”

此刻心疼的心都快要滴血的几个人,生怕黄琼再冒出什么损招来,那里还敢去招惹黄琼这个损种。只能转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皇帝,盼望着皇帝只当英王那个主意是放屁,千万别听那个英王出的这个损招。

只是对于几个人投来求救的目光,囊中羞涩,急于弄到钱粮赈灾的皇帝直接无视。对于黄琼这个主意,二话没说的马上便点头同意。几面说穿了一文不值的金牌,换来几十万石便宜的官价粮食,这笔生意怎么看怎么划算,都快要火上房的皇帝哪有不点头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