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在门外的侍卫和太监,却是见到黄琼在院子里面考虑问题,知道黄琼考虑问题时,需要静习惯的他们,急忙悄无声息退了出去。而黄琼对侍卫和太监的这个举动,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盯着院子里面,几株山茶花和一丛竹林反复推敲着,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到,范家关于西域那位的情报了。让自己,对那个人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居然是一无所知。反倒是,让自己处置此事,出现了一些的被动。难道是范家那里,也出现什么异动?或是范家,也在那个人拉拢下出了事?

看着此时已经微微有些擦黑的天色,黄琼感觉到从京城,到福建路,在到西北,包括眼下的这个善阐侯府,好像是一张编织得密密麻麻大网,正在向着自己罩过来。而这个幕后的人,会是那个人吗?难道自己在总算弭平了伪帝叛乱之后,又要再一次面临着同室操戈的事情?

若是所有的一切,幕后操纵者真是那个人,他究竟有什么自信,会认为他可以顺利东进腹地?自己虽说对那个人不算了解,但就知道那些事,黄琼依旧认为那个人,行事除了阴狠毒辣,不择手段之外,还是一个谋而后动的人。他既然搞出这么多事情,肯定会有相应的部署。

他就算想要搞乱自己的心思,将自己身边的水彻底搅浑,也绝对不会将希望,只放在福建路那一隅的寥寥数万军马,还有京城的那几头蠢猪的。他这个人,绝对没有那么的简单。能将自己亲兄弟操控于股掌之中,替他在前面与废太子争斗,末了被他灭门后还要替他背黑锅。

这样的人,单靠心狠手辣,又岂会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老爷子一时心软,却是放出了一头更为凶狠狡诈的饿狼。相对于身上更多的,存在着商人那种斤斤计较。看似行事不择手段,但实际上更过于计较得失的伪帝来说。这头老爷子放走的饿狼,才是真正无所不用其极。

在他的心中只有目的,只要达成目的,这天下的万物苍生,都可以作为他的棋子和牺牲品。这样的人,一旦真的让其做大,对于这天下臣民来说,绝对会是一场的灾难。只是自己究竟该怎么对付这只饿狼,却是让黄琼一直都有些头疼。明白归明白,但真到行动时候却是很难。

回到书房之中,黄琼静静的看着那副地图,便是连端上来的晚膳都没有心思去碰。他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地图上西北那块。一向不喜欢被动等待,而习惯于主动出击的他,这次却是真没有主动的心思。不仅是如今空空如也的户部,基本上已经无力支撑,自己在开一个战场。

此次平叛的主战场,湖广南路与江南西路,还有半个江南东路都急需休养生息。天下实在经受不起,在另外开辟一个新战场外。还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西域地广人稀,到处都是茫茫大漠。历代中原王朝远征西域,代价都是惨重的。不说别的,一个粮草供应就难以支撑。

此次南下平叛,一个战兵要三个辅兵供应。可若是真的出兵西域,按照两汉与前唐历次出兵西域投入来看,一个战兵至少要十个辅兵才可以。而且西域征战,主要靠的便是骑兵。不仅朝廷如今实在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人力物力投入。便是连续征战的大军,也需要休养。

在不能或是干脆说,现在根本就无力支撑远征的情况之下,这接下来的布局,究竟该怎么操作,便成了眼下黄琼最头疼事情。想及此人,黄琼却是不由得内心一阵阵叹息。自己这无疑又是在给老爷子擦屁股。自己从为太子秉政开始,到现在大半时间都在为老爷子擦着屁股。

老爷子心慈手软,总是顾念着旧情,或是忌讳太多,不知道当断则断,却是给自己留下这么一地的鸡毛蒜皮。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而看着地图上,标志一个个边军防御使、节度使的名字,黄琼的目光却是不经意的,扫到如今任陕西路节度使贺元锋的名字时,却是微微一愣。

看着这个名字,黄琼却是背起了手。此人在陇右平叛的时候,就表现的固执自我。对自己始终都是不冷不热的。哪怕他曾经是自己外公得力干将。可一直都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便是自己登基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曾经想要谋求西京殿前司都指挥使,被自己否了之后。

便至少表面上看,彻底的偃旗息鼓。可问题是,他真的就死心了吗?他真的,就表现得无欲无求,打算终老在陕西节度使任上了吗?可从自己在陇右与此人共事期间,此人虽说一直都隐藏的很好,可却也偶尔展现出来的野心,也足以告诉自己,此人绝对不是其表现的那样。

高怀远接掌南镇抚司后,也曾经奏报过,此人因为平叛调动大军,以及各级将领的时候,一直始终未能调动他而多有怨言。自己即位之后,此人因为谋求西京殿前司被自己否了之后,表面上虽说没有说过什么,看似也平静的很,可私下里面对自己的心腹,也表示了一定不满。

敲了敲面前的书案,黄琼在处置此人的时候,却是心里面有一些犹豫。按照自己的习惯,一旦对其怀疑,至少要将其调离陕西路节度使位置。哪怕是战力相对低下的地方卫军,黄琼也不会让他有机会统带。但如今的黄琼,在怎么处置这个贺元锋,黄琼却是有些犹豫起来。

倒不是黄琼,对调离贺元锋有什么顾忌。一个节度使罢了,别说调离,就是将他架空,将他养起来也不是什么事情。就算朝廷如今在穷,可一个二品官员还是养得起的。可黄琼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即便是此次不能主动出击,可黄琼依旧不喜欢就这么被动的等待。

若是有怀疑,便调离一个武官,那这天下还有几个武官还能用。熟读史书的黄琼知道,多疑是历代帝王的通病,但往往也会成为致命的弱点。而且无过,便撤掉一个二品武官,这也会在朝廷与武官之间,造成一道裂痕。至少现在,黄琼还不想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想到这里,黄琼又提起笔来,给郑道远与杜涉分别写了一道密旨。让这两个,一个即将接任西京兵部尚书,一个即将接任西京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人。在上任后,对贺元锋要进行严密监视。若是但凡发现其有什么不轨企图,不用请旨可即可先行锁拿。至于原因黄琼没有明说。

连写了几道密旨之后,放下手中的笔。黄琼又凝视着地图良久,却又想起了范家的事情。看来范家这是有些膨胀了,真的以为拿他们没有办法?在西域的情报上,也敢给自己耍心眼?自己虽说要的,不是那种俯首帖耳的范家。但也绝对不能养一个,一直都三心二意的范家。

尤其是现在刚整顿完成南镇抚司,还没有来得及调整主要对外的北镇抚司,域外情报收集滞后的时候,范家这么做实在不地道。黄琼又提笔给范家的家主,写了一封信。要求范家对西域的事情,尤其是对蜀王情报滞后,甚至近期已经不在提供的情况,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对于范家到现在为何反倒是,在关于蜀王的情报,提供的反倒是犹犹豫豫,黄琼倒是明白一些。说白了,就是范家即便是抱着锅里的,却依旧不舍得丢掉碗里面的。如今靠着手中已经扩充到十余万的铁骑,面对内部四分五裂回纥,可谓是在军力上占据相当大的优势。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如今蜀王的势力,已经到了向西扩充到热海沿岸地带,向北进至金山南麓。向南已经控制了计式水流域。控制了整个西域,水草最为丰美的天山与金山之间的地带,以及整个计式水流域。。而范家每年行走丝绸之路,大半如今都在蜀王在西域的控制区。

要么范家担心,如今在西域已经是做大,并且已经控制了大半丝绸之路的蜀王。在丝绸之路沿途给范家设置什么障碍,甚至彻底的切断范家,在整个西域的通商之路。要么是蜀王,对范家施加了什么压力,让范家不敢在提供他在西域的情报。这一点,蜀王是做得出来的。

甚至有可能,还会做的更绝。自己亲兄弟,都能一刀杀了。死前还要受到较大的羞辱与折磨,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更别提,范家在他的眼中不过,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家罢了。而虽说范家如今便是受到威胁,未必真敢叛变自己,可至少在行事上,肯定会生出许多忌讳。

出现此种情况的主因,究其根本还是范家太贪了。不光吃着碗里面的,还惦记着锅里面的那些,外人也不能插进去手,也不看自己的肚量够不够。自己已经扶持他们出海,走效率更高,也相对安全一些的海路去贸易。却依旧不肯放弃效率更低,沿途风险更大的丝绸之路。

自己为了支持其家族,尽早的打开海上商路,不仅该给的优惠都给了,还让枢密院特批给了他们家族五十台床弩,三十门千斤大炮,用以供范家的商船,在海上自卫使用。他们却还不知足,还想着把控丝路不放,对自己让他们全面放开丝路的要求,一直都拖延着不肯执行。

若不是看在南宫媚与自己儿子的份上,这个什么都想要吃到肚子里面,却又一点都不想吐出来。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比当年的桂林郡王府还要贪婪。一遇到事情就首鼠两端,滑头的让人有些抓不住的范家,就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如果范家这次不能给个合理的解释,那?

放下笔,又仔细看了一遍,自己亲笔写给范家家主的信后。才亲自用蜡油给密封好,连同前两道圣旨,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看着已经凉掉了的晚膳,黄琼倒也没有在意。只是让人草草的热了一下,便囫囵吞枣的吃了下去。在用了晚膳之后,黄琼又去诸女那边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