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永王看了看那边跪着的垂头丧气几个差役。虽说有点犹豫,但也很直白的道:“你总不能把他们送到老爷子那里吧。先不说,咱们那位日理万机的老爷子,有没有功夫去管这些事情。就是有,但太子在,这几个人你也送不到老爷子那里去。”

“况且,此事你就算是真的捅到老爷子那里。可老爷子就算不给太子面子,也要给京兆尹背后的武昌侯面子的。那可是老爷子口中的靖难功臣,即便已经致仕,但也被老爷子留在京城居住,时不时的还召进宫谈心。”

“那个京兆尹,背后还站着这样一个老爷子眼中的肱骨老臣,老爷子即便是处理,这板子也会高举轻放的。最后的结果,估计也就是一阵风罢了。反倒是你,却因为此事得罪了太子,还有那个恐怕原本就看你不顺眼的武昌候。兄弟,明刀易躲,暗箭可是难防啊。”

永王在宫中的耳目,虽说也为数不少,可远没有太子那么多。所以对于自己的那位皇帝老子,被面前这个九弟框出宫,并极其有幸的亲眼见到这里百姓生活之艰难,以及京兆府差役之猖狂并不知情。他只是担心黄琼因此得罪太子,所以才有此一劝。

听到永王这番话,黄琼面上虽说没有表现什么,但是在心中却是暗暗的叹息了一声。尽管他也知道永王说的并没有错,此事未必会撼动那位京兆尹的位置,反倒是会得罪太子。可这件关系到天下安危的事情,居然在这位侠王眼中只是小事。

不想在此事上,继续与永王谈下去的黄琼,看着面前老实得很的几个差役,心思一动的对永王道:“七哥既然如此苦口婆心,那小弟恭敬也就不如从命了。这样,小弟将这个人情送给七哥,这几个混蛋交给七哥处理如何?”

“不过,七哥,小弟有一个兄弟,前些日子因为小弟所累,被京兆府捏造了一个罪名,现在还在京兆府的黑牢里面。我给那个京兆尹两个选择,要么我带着这些混球与他打御前官司。要么,他把人怎么抓走的,就怎么给我送回来。”

听到黄琼语气坚定的这番话,到底不是笨人,永王马上明白了今天这小子来这里的用意。他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这个时候却才点出自己的真实意图。之前自己还纳闷,这小子虽说出宫时间不长,但表现的一直都很沉稳。

搁在往日,以小子的性格,就算在忍耐不下去,也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与京兆尹以及背后的太子当面发生冲突。今儿却是自己给他一个台阶,死活不肯下不说,居然还强行出手。搞了半天,他的真正目的在这儿呢。

不过这个九弟,如今这个面子既然已经卖给自己,自己也没有道理不接着不是?对于黄琼的要求,永王直接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了下来:“没问题,这件事情包在你七哥我身上了。人,我保证今儿给你送到你府上。”

只是拍胸脯归拍胸脯,但这番保证刚刚做完,永王却就有些后悔了。他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好像又掉进了这个九弟挖的坑中。永王虽说为人粗俗了一些,可作为一个自幼便在宫廷内斗中长大的皇子,又有那个是真蠢笨的人?

拍完胸脯,他就明白了整个事件,包括这个九弟今儿为何来这里,还抓着自己一同的整个前因后果。这个家伙在来之前,恐怕已经把此事的整个后果都预料到了,他带着自己来,就是担心以他与太子,或是说京兆尹之间的关系,他出面要人恐怕那个人死的更快。

他带着自己,就是想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斡旋人。让自己出面向京兆府要人,到时候至少不会搞的那么僵持。想到这里,永王不由得幽怨的瞪了黄琼一眼。奶奶的,又他妈的上这个狡猾家伙的当了。不过对于这个当,永王倒是并不太在乎。

作为对黄琼已经有一些了解的永王,非但不在乎这个时候让黄琼欠他人情的。反倒是认为这种人情,黄琼欠自己越多越好。不过心中虽说不在意,但在脸上永王却很是表现出了一副懊恼的样子。

见到永王一脸懊恼的看着自己,黄琼只是淡淡的笑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黄琼很清楚,自己虽说现在抓住了那个京兆尹的把柄,可未必能真的撼动那个所谓能员干吏,在老爷子心中的印象。更未必真的能利用这件事情,把那个家伙掀下马来。

先不说他背后站着的太子,就是他亲爹武昌候都足以让自己投鼠忌器。一个已经致仕,却被皇帝留京居住,时不时的召进宫还要聊聊天的靖难功臣。如此圣眷,又岂是自己这个靖难罪人之后能够相比的?

而这些所谓的把柄,说是把柄便是把柄,说不是便什么也不是。到时候人家一个驭下不严,直接把这几个家伙推出来当做替罪羊,便可以一推六二五,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黄琼相信,这些事情他肯定做的相当干净,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即便是这些人是他的心腹,可这些事情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明话交待的。做不到这一点,若是单纯的靠着太子撑腰。即便他家老子,深受老爷子宠信,京兆尹的这个位置他也根本坐不稳。

只要他把自己摘出去,想必老爷子也不见得会因为这些事情,真的去罢免一个京兆尹的。自己受点挫折倒不是什么事情,关键是别再误了尚在他手中刘虎的性命,否则就很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种人,还是让有些痞性的永王出面比较好。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永王是天家有名的泼皮,以混蛋对混蛋,肯定要比正常处理容易的多。自己不过是一个书生吗,哪有那个本事不是吗?

黄琼打定主意,此事让永王去出头。一心想着让黄琼多欠自己人情的永王,虽说表面上表现的很懊恼,可心中却是有些窃喜,正准备带着人去京兆府的时候。那个黄琼也算是神交已久,但却是一直都没有见过面的京兆尹,趁着一顶八人大轿到来。

这位京兆尹,明显耳聪目明的很。虽说此时才赶到,但对于这里的事情想必也是一清二楚了。他急忙赶过来,估计就是来擦屁股,想要将此事压下来。虽说这位京兆尹,对这两个只是尊贵,但手中却无半点权利的王爷,不见得真的看得起。

如果说出府已久,在京兆府的混混界多少还有一定声威的永王,还多少让他有些忌讳的话。那么刚出宫就府时日不长,虽说已经十八岁却才分封了一个郡王的黄琼,他就真的一点都没有看在眼里。

他是太子的心腹,对太子与这位河间郡王的恩怨,自然是清楚的。有太子撑腰,身后又有一个皇帝器重老臣的这位京兆尹,对黄琼这位新晋郡王,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若是得罪了永王,他会派一个下属来道歉。

要是只有黄琼自己,恐怕这个家伙连道歉都不会。只是无论在看不上,可这毕竟是两个王爷,随时都可以上达圣听的。此时朝中局势诡异,虽说面对着的是两个无权无势的光杆王爷,但这位京兆尹并不想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的。

尤其是在知道,这几个家伙惹事的原因之后,他即便是在看不起这两个王爷,可也必须要赶过来。上次接到皇帝的口谕,他虽说没有敢明着询问。但私下却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调查了一个清清楚楚。

以他的能力,在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见到莫名其妙跑来传口谕的太监之后,很容易判断出来那天亲自动手的中年人,就是当朝的皇帝。从太子那里传来的音讯,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那天皇帝的确是在河间郡王鼓动之下,溜出宫来散心了。

自己那个最宠爱小妾的弟弟是什么样的人,这位京兆尹自然是清楚的。除了狐假虎威外加聚敛有术之外,剩下的什么都不会。可这位京兆尹用人之上,明显很是有一套。别人越不敢用的人,他就越是敢用。

只要他对自己忠心耿耿,只要他能为自己聚敛钱财,他就敢放手使用。依仗着自己后台硬是,这位京兆尹做事可不像是前几任那样畏手畏脚,生怕一个处置不当,得罪了这满京城的权贵。

整个朝中,除了中书省和尚书省几位相爷,以及六部尚书之外,其余朝中的那些大臣几乎没有被他放在眼中的。甚至包括了除去中宫几个嫡子,以及眼下执掌六宫事的德妃之子宋王之外,其余庶出诸王都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不仅在调任之后,将京兆府内一干书办、吏员,除了几个刑名老手之外,全部换为自己心腹。还大胆启用别人不敢使用之人,为自己大势聚敛钱财。可谓是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将京兆府属下的官员,几乎全部都给架空。

只是他虽说蛮横了一些,但他能以三十多岁之姿做到京兆尹,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毕竟也不都是靠着自己背后依仗来的。前次出事之后,知道自己手下那几个人,遇到什么人的他,不仅没有理会自己那个小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哭闹。

更再三严禁自己的那些属下,跑去追查是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不将京兆府放在眼里,敢将此事捅到皇帝那里的家伙。他狂妄归狂妄,但还没有眼高到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这次下属得到通报,私自前来抓人的事情,他倒是真的不知道。

等到得到通报,急忙赶过来的时候,却是已经晚了。他的那几个差役,已经是鼻青脸肿的被捆的结结实实。再看看站在一旁的两位王爷脸上表情,他也知道这几个已经嚣张惯了的差役,恐怕已经将二位王爷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