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琼这番斩钉截铁的话,让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的曹锐,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仅为这位年轻皇帝,这番暖心窝子话,不由得感动得眼睛一红。他知道,有了这位皇帝的这番话,自己回京之后不用担心那群喷子,到处找茬玩命弹劾。更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刻意打压。

看着曹锐通红的眼眶,黄琼也知道他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之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在回京之前,将那些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否则,你们行军之中,夹杂着那么多的妇人。你们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群青楼的老鸨,这像是怎么一回事?”

“回撤之前,该处理的都要处理干净。不要给自己留下太多的尾巴。有些事情的改变,是需要你们与朕共同努力的。至于在这之前,打铁还是需要自身硬的。还有,除了在梧州与南宁方面,留下一部分军力以备安南之外,其余的诸军可以撤回来了。转入清剿小股流散叛军。”

“除了调拨给赵无妨的军马之外,朕在给你留下一万军马。用来重新编组广南西路的卫军,以及清剿其余残存的流散叛军。其余的军马逐步回撤到江北。调拨给赵无妨的那一万官军,你要挑选最精锐的。朕也知道,你部下现在还能战的不多,但一定要调整最精锐兵力调过去。”

听到黄琼的吩咐,曹锐不敢再多说什么,毕恭毕敬答应了下来。见到曹锐点头承诺了下来,黄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肩膀道:“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你今儿便赶回去着手布置撤军的事宜。不过你带这些骑兵,就都留下来,朕留着他们还要有用。记住,好好整顿军纪。”

对于黄琼的叮嘱,曹锐倒也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点头。待该谈的事情,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之后。黄琼又与曹锐,谈了一些此次平叛作战之中的事情。曹锐也主动汇报了,自己为何一直对南宁城围而不打,长达半年之久的原因。同时也详细奏报了,伪帝棺椁是如何发现的。

以及伪帝死后,被他那些心腹属下拥立继任者,还有留在南宁府心腹下落。在谈话中,曹锐也没有一直避轻就重。该承担的责任,也都主动的承担了下来。同时也坦承了,在进入广南西路,诸军变化原因在哪。他承认,的确对于那些死心塌地为伪帝的部族,烧杀有些过狠。

因为某些人杀红了眼,便是有些心向朝廷部族,也受到了很大的牵连。曹锐也坦然,其实在江南西路作战后期,军纪就多少有些控制不住了。自己也是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勉强稳定住。到了广南西路,因为气候以及粮道没完没了,受到骚扰和侵袭,造成粮草不继原因。

诸军的军纪,便再难以约束得住。大队人马共同行动时,还稍微好一些。毕竟南下的官军,都是四大营出来的,战场纪律还是有保障的。可一到单独行动,那军纪便再难以约束得住了。尤其是那些编入军中效力的前叛军俘虏,烧杀抢掠是最严重的。很多官军都被他们给带坏的。

当然,那些官军原本也不是什么善茬。与那些作恶最甚的俘虏相比,也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尽管有些犹豫,曹锐还是建议这些俘虏,不能继续留在四大营。说实在的这些俘虏,从士兵到兵痞的转变速度,就连曹锐也是很震惊的。不过,这些叛军原本军纪就不严。

主力原本是广南西路的卫军,本身就已经军纪败坏到了极点。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他们作为主力和骨干,再好的兵也会被在最短的时日之内给带坏的。曹锐在四大营中,就听说过诸路卫军军纪败坏。但卫军也是朝廷经制军队,军纪败坏到如此地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些卫军,除了打仗不行之外,其余烧杀抢掠可谓是样样精通。尤其是在进入广南西路之后,这里他们更是相当的门清。那个部族富裕,那里有土豪大地主,他们都是清楚的。否则,就算自己统带的官军,想要去抢一些地方。两眼一抹黑的他们,都不知道去那里发这个财。

如今南下的官军,堕落的如此快速,军纪走到如今的地步,这些降军可谓是居功至伟。至于原本广南西路的边军,军纪因为不参与轮换,也没有好到那里去。甚至这些边军中,战力最强一部分,因为跟随历代桂林郡王出征安南,或是平定一些部族的叛乱,这方面功力更深。

好在这些边军,因为更为伪帝信任,大部分都被他留在了最后。出现在战场上的不多,所以才没有做的更过分。按照曹锐的意思,这些人绝对不能再留。如今叛乱已经大致平定,下一步就是要清剿被打散的叛军余部。而如今散落在广南西路,各州府的这些人数量并不多。

这些人,大致上已经用不到。以曹锐的意思,就拿这些人开刀,作为杀鸡骇猴的那群鸡。至于四大营,那是朝廷的根基。就算整肃,也是只能慢慢图之的。至少现在不宜动手太猛。

对于曹锐建议,黄琼沉吟了一下后微微点了点头:“你认为需要怎么做,便怎么做。杀人不是解决问题办法,但有时候杀一批人,却可以挽救更多人的性命。你若是约束不住,那就朕亲自去。朕倒要亲自看看,我大齐的将士,是不是一群除了钱,什么都认不得的虎豹豺狼。”

黄琼的话音落下,曹锐又那里敢让这位主,亲自去南宁?急忙保证,自己会在一个月之内,整肃好军纪。之前的事情,绝对不会在发生的。而对于曹锐的这个保证,黄琼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带淡笑的看着他,直到将曹锐看得心头直发毛,才算是放过多少有些心慌的他。

在陪着黄琼用过晚膳之后,曹锐在走出这间,如今改为行宫的前桂林郡王府之后,却是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冷汗给湿透了。自己从未想过,也算为官多少年了,大小阵仗也经历过几十次,生死都见过无数次的人,却被这位年轻皇帝脸上的淡笑,给弄得如此的胆战心惊。

知道,这位主虽说没有在前面,可所有的东西,以及自己所有的心思,却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曹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转身离开了行宫回到了军营。而在曹锐离开之后,黄琼却是看着这个家伙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的冷笑。看来有些人做事,就需要推一把才行。

什么事情都的清楚,可就是不去做。若是这次曹锐还不改变,那自己就真的考虑,这个人还能不能再用了。想到这里,黄琼转过头看到书案上的另外一道折子,尽管没有拿起来看,但对这道折子的内容,却是已经一清二楚。这道折子,是眼下在福建路平叛的杨继元上奏的。

这道折子,是杨继元的请罪折子。如今已经收复了福建路,大部分州府的杨继元。却没有想到,在对福建路最后两个州府,漳州与泉州二府进攻的时候,大意失荆州。在泉州虎豹关中了叛军的埋伏大败而归。统带的两万军马,阵亡被俘过半,便是杨继元腿上也中了一箭。

损失惨重的杨继元,也只能暂时退回汀州府休整。已经收复的延平府与福州府,也被叛军重新夺了回来。杨继元所部携带的大炮,也被叛军夺取了十余门。自从统军进入福建路平叛以来,一直都一路顺风顺水的杨继元,却没有想到遭遇到如此的大败,自然是极其心有不甘。

尤其是杨继元,是一个极其心高气傲的人。在南北两个战场,都已经节节获胜。北面的于明远已经击退北辽的进攻,南面的曹锐已经完全收复了广南东西二路。叛军最后的残部,也被围困到了唯一控制的南宁府城。只剩下他自己,这边还没有解决战事不说,还遭遇到大败。

虎豹关之战是这三年平叛作战之中,官军在转入反攻之后,最大的一次败仗。参战的两万军马折损过半,还折损了大批的辎重。就连携带的大炮,因为笨重也被叛军全部缴获。原本已经收复的延平府与福州府,又被叛军夺了回去。更为严重的是,福建路的首府得而复失。

而且还是面对的,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由前福建路卫军改编而来的叛军。这无疑相当于,是在狠狠的在杨继元脸上抽了一个嘴巴。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又那里肯咽下这口气。一方面给黄琼上了一道请罪的折子,一方面不断自己的调动麾下军马,准备重新再战。

这场败仗可谓是,平叛以来从未有过的败仗。哪怕接到这道折子的时候,黄琼正在与曹锐谈话。接到折子,不过是草草看了一眼,但上面的东西依旧印在他脑子里面。想起折子上的内容,黄琼嘴角不由得皱了皱。在南北两线已经逐步平定的情况下,这个家伙这是有些急了。

这场败仗与其说是他大意了,还不如说他是轻敌冒进造成的。见到其他方向的战事,逐步已经平定,这个家伙便有些操切了起来。尤其是福建路的叛军,原本都是福建路的卫军改成的。而在他的眼中,那些卫军不过是一群是垃圾罢了。过于着急的他,才遭遇到如此的大败。

不过,如今全国大局已定,这场看似损失惨重,但是实则不过连皮毛都算不上的败仗。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失误,掀不起什么风浪罢了。就算福州和延平府得而复失,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失误罢了。这场败仗,与其说叛军得手,还不如说是杨继元自己失误,导致的罢了。

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良久。黄琼脑海里面,不由得想起自己临出京之前,与于明远那番对话。于明远当时曾经与自己说过,在南线战事已经进入最后阶段,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的情况之下,他最为担心的便是福建路的战事。确切说,是担心杨继元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