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小半夜,只得到了于小姐身边,一个贴身小丫鬟的口信。那个丫鬟告诉他,说她家小姐说了,她们家就是普通的人家,配不上当今皇帝的亲外甥,更配不上一个伯爵。还是让他另配高门显贵人家。今后,二人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好,免得影响了他伯爵府的声誉和清白。

小丫鬟的这一席话,让高怀远直接呆住了。无论他怎么恳求,这个小丫鬟帮他带句话,他可以向着于小姐解释。只是无论他怎么说,那个小丫鬟却就是不肯替他传这个话。只是告诉他,她传的这些话都是小姐原话。她只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又那里敢参合主子的事情?

无奈的高怀远,回到自己家中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在自己院子里面,驴拉磨一般几乎转了一夜。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怎么泄露出去。尽管他也知道,这事根本就瞒不了多久。甚至都不用远,等到于明远回京之后,自己的身份就会暴露。可他总还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

听着这个家伙的话,黄琼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骂他蠢到家了,一点担当都没有。既然喜欢人家,没事隐瞒什么身份?实话实话不行吗?若是他真的喜欢人家,实在不行可以找自己吗。自己这个做舅舅的能不帮着他?于明远不同意,自己可以帮着劝说吗,非要搞出这一出。

被黄琼这顿骂,高怀远更是垂头丧气。等到黄琼问他,此事与作为他母亲的金城长公主商议过没有。他却是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有与自己母亲说这事。见到这个家伙居然两头都瞒着,黄琼更是头疼不已。让他先滚回家去,与自己母亲说清楚,先搞定他自己母亲再说其他的。

至于于明远那里,在高怀远摆平自己母亲与佳人之后。他会与于明远谈的,但如果于家同意,他可以支持这件婚事。如果于家不同意,他也不会勉强于家。他高怀远的确是自己重点培养的人才,可于明远也同样是自己的肱股之臣。自己不会逼迫于家,去被动接受这个亲事。

待高怀远被自己骂的落荒而逃后,黄琼很是有些头疼。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位于小姐的性子,倒是与他爹几乎一模一样。当初自己调于明远进京后,想要将于明远那个,在陇右四处风沙肃州,做知州儿子调回京城来。若是想要继续做地方官,也要换一个好一点地方。

那小子从进士及第,便外放到陇右,从知县一步步的走了出来。若说历练,这几年也历练的差不多了。但于明远却是想都没有想,便直接拒绝了。当初儿子外放,自己便没有托任何的关系。儿子去哪儿实授,他从来没有插过手。虽说他现在转武,可毕竟是两榜进士出身。

在朝中,还是有一定人际关系的。让儿子留在京城,或是外放一个富庶地方任职,都是没有问题的。可偏偏于明远却硬是没有插手,甚至儿子被踢去陇右最贫穷的一个县任知县,这其中都有他的手笔。曾经在川西最穷的一个县,做过两任知县的于明远,认为真正锻炼人。

越穷的地方,才越能获得磨练。若是调任一个富庶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就会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拉拢之下,下水成了贪官。越富庶的地方,局面就越复杂,越不利于自己儿子成长。而且在于明远看来,自己如今坐到署理枢密使的职位,是自己对朝廷还有些微末功劳换来的。

那小子对朝廷还未建什么功勋,还没有资格享受他老子的功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情,在他这里便行不通。况且儿子的历练还不够,火候还差的太多,调到京城这个大染缸里面,那是害了他。他于明远不求名垂青史,家里可以出一个纨绔子弟,但是绝对不能出贪官污吏。

当初于明远亲口说的这番斩钉截铁的话,黄琼到现在依旧是记忆犹新。以他对于明远了解,他知道这并不是在投自己的所好,而且这才是真正的目光长远。当初开国以来,那些跟随太祖、太宗征战天下,曾经声名显赫的勋贵世家,现在还剩下几个?又有几个不是在勉强维持。

若是没有朝廷一年的俸禄,再加上历代皇帝赏赐庄子,现在恐怕至少七成都解不开锅了。便是如此,可那些世家子,尤其是武勋贵出身世家子,除了为祸地方之外,还有几个会骑马的?自己去陇右平叛,征调御林军出征时候,那些世家子弟的表现,自己到现在还记忆深刻。

想到这里,黄琼内心还是对高怀远这个家伙,到底能不能成为于明远的女婿,有些不太看好。虽说高怀远在世家子之中,算得上青年才俊。可在于明远眼中,与那些世家的纨绔子弟,也没有太大差别。而且越是大家族的内部,有些东西便越是复杂,争斗并不比宫中差到哪去。

于明远当初能为了这一儿一女,单身了那么多年的鳏夫,可见他有多疼爱自己这两个孩子?虽说于明远并不溺爱自己两个孩子,但从这两个孩子的教养来看,他是真的疼爱这两个孩子。这样一个父亲,真的会将自己唯一女儿,为了一个伯爵夫人虚名,嫁到一个内部复杂世家吗?

对于这一点,黄琼却是很不看好。当然,如果高怀远能搞定那位于小姐的话,这事就另说了。不过看那位于小姐的固执,恐怕自己的这位外甥,追妻的路会很难。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折子,黄琼还是决定让小子自己去头疼吧。自己事情这么多,那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操心他?

拿起一本折子的黄琼,最终还是将注意力都转回了折子上。一个军费的事情,都够自己头疼的了。相对有南北两个方向,繁重的军费负担,复杂的形势,高怀远那点事情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就在黄琼不紧不慢批着折子的时候,一封来自南线的八百里加急,送到他的面前。

当黄琼看了上面的内容却是乐了。在南线曹锐的大军,已经突破南岭叛军堵截,率先攻破了梅关,攻占广南东路北部重镇梅州。而在西线,从岳阳星夜兼程南下的郭晨所带一万二,已经从原本不堪一击的弱旅。在湖广南路几次大战之后,成了如今百战精锐原两湖地方卫军。

从湖广南路越过十万大山,突入广南西路,而且在被曹锐留下的欧阳善,指挥的五千全部换成,缴获叛军大理马的骑兵配合之下,兵锋直指桂林郡王府所在静江府。而在这封八百加急上,除了详细汇报南面战况之外,还有两个即在黄琼意料之外,也在黄琼意料之中的情况。

一个是几天之前,叛王正式在静江府登基为帝。自称汉高祖后裔,所以建国号为汉,以永历为年号,以静江府为行在,以原来的桂林郡王府为皇宫。并追封了历代先祖,大势封赏文武百官。而就在他登基为帝的当天,伪汉政权委梅州知府与梅州守将,却是率军开城投降。

另外一个消息是,他在占领梅州府之后,所派的五百侦骑,在切断静江府与广州府通道时,意外在西江之上俘获了,叛王府正在秘密转移大批金银的船队。按照俘获押运的人供述,之前已经转运了几批。不过之前转运的都是以军械为主,转运的金银财宝,数量并不是很大。

这批最后转运的,才是以财物为主。而这批财物之中,仅仅黄金就有二十万余两。白银则在五十万两左右,至于其他的珠宝玉器更是无算。还有一批军械、盔甲、火药,精铸的万斤大炮十余门。之前已经运走多少,他们并不清楚。他们现在只知道,如今叛王府的府库已空。

至于这些金银和军械,都被运到哪里去,便是这些叛王府的心腹都不知道。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这些东西都是准备运到广州府,然后装船运往海外。曹锐在折子上奏报,金银他会如实押运入京。不过,他也希望朝廷能拨付一部分出来,给参战各军一些赏赐,以鼓舞士气。

因为对于此次南下作战的官军之中,大部分北地出身的人来说,这广南东西路的天气实在太操蛋了。每日这太阳,就像是一个大火球一样,天气热的人都要被洒脱皮了。原本江南西路就够热的了,没有想到这广南东西二路更是热的要命。这一路上中暑的将士实在太多了。

这刚一进入广南东路,每日都要有几百人中暑。甚至每日都有人,因为酷热而被活活的热死。再加上种类繁多,自己以往听都没有听说的各种毒蛇、毒虫,以及粮草供应上的不畅,使得大军自从过了梅关之后,士气一直都不是很高。多少发点犒赏的钱,也鼓舞一下士气。

看罢曹锐的奏折上最后的要求,黄琼手却是紧紧攥住这本折子。手上鼓起的青筋,显示了他心中的异常愤怒。在黄琼看来,该不该给犒赏,或是给多少犒赏那应该是朝廷给的,而不是他曹锐该自己张嘴要的,尤其不该是这个时候张嘴要的。他这么做,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是在与自己示威,还是有其他的心思?想要挟诸军,以要挟朝廷和自己?或是在干脆收买军心?心中的愤怒,让黄琼丢下手中的奏折,站起身来在温德殿来回的踱步。沉思良久,派人将傅远山找了过来。等到傅远山赶到温德殿之后,黄琼直接将曹锐的这道奏折丢给了他。

而看完这份奏折之后,傅远山却没有如黄琼所料的那般,对曹锐的做法提出什么异议。而是在沉吟了好大一会,却从自己袖子里面抽出一封信,交给黄琼之后才不紧不慢的道:“陛下找臣,臣也正想着来见陛下。这笔钱该不该给,陛下还是看完这封信,在下决心不迟。”

傅远山的话,让黄琼愣住了。接过傅远山的信,打开之后仔细看了起来。只是信上的内容,让他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合上信之后,黄琼对傅远山道:“以傅大人的意思是,就算是为了广南东西二路接下来的善后,这笔钱还是要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