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尧佐做梦也想不到,他耗费了数十万贯钱财打造,寄予厚望的七千庄丁竟然在对方的一轮箭矢下便全线崩溃了,不仅崩溃,而且还有大量倒戈的军队,他两个儿子均死在倒戈的乱军之中,被斩杀后拿去请功。

张尧佐被三千士兵团团包围在一座木楼中,张尧佐铁青着脸,手提宝剑站在大堂上,高举一块铁牌向大堂外的士兵吼声如雷,“我有天子的丹书铁券,你们谁敢杀我?”

这时,人群分开一条路,范宁带着朱龙等四名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着张尧佐冷冷道:“你背叛天子,还有脸用天子的丹书铁券?”

“是你!”

张尧佐顿时凶相毕露,大吼道:“当年就应该杀了你这个小杂种!”

范宁摇摇头,“你无可救药了!”

他回头对将军李智道:“李将军先带弟兄们退下去,我和他私下谈一谈!”

李智一举手,数百名士兵迅速撤离了院子和大堂,大堂上只有范宁一人。

张尧佐忽然有点慌张起来,“范宁,你要干什么,我有丹书铁券,你不能杀我!”

范宁一脸怜悯道:“张太师,我知道你很忠于天子,这次兵变,你心中愧疚万分,所以你服毒自尽了,放弃了丹书铁券。”

张尧佐大叫一声,转身要逃,却被朱龙和朱豹抓住胳膊,夺下他的剑,张尧佐吓得浑身蜷缩起来,哀求道:“范詹事,我把所有财产都给你,饶我一命吧!”

范宁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红瓶,递给朱虎,朱虎和朱鹰上前,硬撬开了张尧佐的嘴,朱虎将一瓶鹤顶红灌进他嘴中,‘当啷!’小红瓶落地,众人放开他。

张尧佐瘫倒在地上,用力扼住喉咙,浑身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只片刻他缩成一小团,七窍流血,片刻便断气了,眼睛却凸出,不甘望着大堂外的天空。

范宁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大堂,刚走出木楼,只见赵师约匆匆走来,见到范宁便急道:“天子曾对我说,要保住张尧佐姓名,不能杀他!”

范宁平静道:“没有人杀他,他自己愧疚于天子,服毒自尽了!”

“你!”

赵师约怒道:“他怎么可能服毒自尽,你怎么给天子解释?”

范宁冷冷看了他一眼,“巨鹿王怎么服毒自尽,你好好想一想,该怎么给新天子解释吧?”

范宁带着手下便扬长而去。

赵师约呆住了,他忽然想到这件让他恐怖的事情,是啊!他怎么给新天子解释?

……

“咚——咚——”

大庆殿的天辰钟敲响了,在满城回**,上一次天辰钟敲响还是在四十年前,天子赵祯登基之时,而这次敲响,意味着天子赵祯驾崩,寝宫旗幡换成白色,所有宫人都裹上白布,哭声开始从内宫传来。

天还没有亮,大庆殿广场上站满数千官员,在京城九品以上官员,无论文武皆集中在这里,不光是百官,宣德楼前面的御街上也站满了百姓,数十万百姓聚集在御街上,见证着大宋改天换地的一幕。

在大庆殿的台阶上,观文殿大学士孙拚高声朗读天子遗诏,“……皇太孙赵顼,神武英明,仁厚谦恭,远胜于朕,可继承大统,然其年纪尚幼,不能主政,可由皇太后高氏、太皇太后曹氏垂帘听政,助其成年,望百官悯怜吾孙,早晚看护,共护大宋社稷,钦此!”

在这份遗诏中,赵祯正式将赵顼封为皇太孙,封她母亲高氏为皇太后,祖母曹氏为太皇太后,由两宫太后共同垂帘听政。

孙拚念完遗诏,高声喊道:“新皇上位!”

轰隆隆鼓声敲响,端门开启,三千带甲士护卫着少年天子赵顼走进了大庆殿广场,赵顼身穿龙袍,头戴大冕,昂然登上了高高的龙椅,在龙椅上端坐下来。

数千官员跪下,一起三呼万岁!嘉佑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年仅十四岁的赵顼登上了大宋皇位,他便是历史上的宋神宗,比历史提前四年登上皇位。

赵顼随即颁布第一道旨意,诏令天下为先帝举哀,缀朝七日,百市皆闭,满城缟素。

他很快又下达第二道旨意,为维护社稷,册封曹氏为太皇太后,册封母亲高氏为皇太后,封父亲赵宗实为宣孝皇帝,同时大赦天下。

……

天终于大亮,百官也陆续散去,东京城内开始大规模祭祀驾崩的先帝,不可否认,赵祯执政的四十年,也是大宋逐渐走向繁华的四十年,社会创造了大量财富,大多数宋朝百姓都从中受益,他的去世,使百姓无限伤感,焚烧香纸遮天蔽日,几乎所有京城寺院都举行了水陆法会,为天子赵祯超度亡魂。

紫微宫内,由数十名三品以上官员举行了一次小范围的朝会,把一些重大的事情确定下来。

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已由先帝确定,不容更改,至于是高先还是曹先,这个以后再商榷,百官达成的第一个共识便是东宫议事解散,知政堂扩为七人,文彦博和韩绛加封参知政事,加入知政堂。

至于范宁,因为他资历稍浅,暂时无法入知政堂,改任左散骑常侍,封金紫光禄大夫,这算是百官给范宁的一个补偿,从之前的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升一级为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这一点大家都没有异议,但赵顼却动用天子权力,加封范宁为清河郡公,在爵位上再升一级,实封五百户。

人事变动除了东宫议事的三人,其他人都没有变动,来日方长,这需要慢慢来解决。

众人又商议了给新年安排以及给先帝守灵的议事,另外,一些重要的权力和物品也进行了移交。

还有一个重大事项,众人也达成了一致,必须吸取张尧佐政变的教训,任何军队调动必须要有符、牌、玺、令四者合一,也就是说,两宫太后,一人掌兵符,一人掌金牌,天子掌玉玺,知政堂掌军令,四者达成共识才能调动军队。

中午时分,重臣议事也结束了,赵顼还没有御书房,他便暂时借用皇祖父的御书房,临时召见了范宁。

范宁见他有点忧心忡忡,便笑道:“陛下还不适应新身份吗?”

“心中烦忧的事情太多。”

赵顼叹口气道:“詹事,两宫太后有些不合,你知道吗?”

范宁现在虽然有了新官职,但还没有卸任东宫詹事,他没想到赵顼开口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按理曹柔和高滔滔是姨母和侄女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怎么会不合,让范宁有些费解。

“什么原因呢?”

“具体我也不知道!”

“陛下,注意称呼。”范宁提醒他。

赵顼连忙改口,“朕只是听说,和当年母亲的婚事有关。”

范宁顿时明白了,高滔滔给自己说过,当年曹皇后是想把高滔滔献给天子赵祯,以抗衡张贵妃,但高滔滔怎么能嫁给姨夫?所以赵祯不纳,曹皇后便把她嫁给了赵宗实。

两次涉及终身大事都是曹皇后做主,并没有征求高滔滔本人的意见,所以高滔滔一直为这件事不高兴。

范宁安慰赵顼道:“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需要她们互相配合,相信两人都是识大体,明事理的长辈,在朝政上不会有太多矛盾。”

“这样当然是最好,另外张尧佐情况如何?”

“张尧佐已经服毒自尽,当然,他不肯自尽,我送了他一程,我建议陛下斩草除根,过段时间,找个理由将男丁皆流放岭南,然后以水土不服病亡,陛下,不能有妇人之仁,留下后患!”

赵顼想到父亲的惨死,他眼中闪过一丝冷酷,便点点头,“想收拾他们的,不仅是朕一人吧!”

赵顼随即又叹息道:“詹事立下如此大功,却连知政堂都没有进,朕心中万分歉疚啊!”

范宁笑了起来,“哪有二十五岁的宰相,三十岁还差不多,我都不在意,陛下何必歉疚,不过我的具体实职还要请陛下特殊恩准。”

赵顼精神一振,“詹事想担任什么实际职务,三司使如何?”

范宁摇摇头,“我想出任海外经略使,请陛下恩准!”

赵顼微微叹口气,“朕没记错的话,这是皇祖父的意思。”

范宁默默点头,“确实是赵祯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