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舜听说范宁到来,连忙亲自来大营门口迎接,两人寒暄见礼,唐舜随即带着范宁来到了中军大帐,赵仲针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看见范宁,赵仲针连忙上前,激动道:“范叔……”

范宁连忙摆手止住他,回头看了唐舜一眼,唐舜连忙知趣退下去。

当他转身出去时,脸上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震惊,他听得清清楚楚,梁郡王居然称范宁为叔,这太令人震惊了,若赵仲针将来登基,那么范宁……

他满腹心事走出了大帐,范宁这才微微笑道:“殿下没有被骚乱惊吓吧!”

赵仲针摇摇头,“他们来得太突然,一下子就把大帐围住了,当时我刚从大帐出来,所以侥幸没有被围住。”

范宁淡淡道:“并不是什么侥幸,他们就是在等殿下离去,才开始动手围帐。”

赵仲针顿时满脸震惊道:“你是说这件事是有预谋有组织的?”

范宁点点头,“之前我们都小看了吃空俸的严重性,我昨天才知道,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几年就能贪墨上万贯军费,他们现在不仅面临被追究的局面,还有从此失去大笔收入的扼腕之痛,闹事是正常,不闹事才奇怪。”

赵仲针叹口气,“我正在给皇祖父写第四份报告,就打算写吃空俸的问题,却不知该怎么入手。”

“很简单,揭示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范宁从随身皮袋里取出几份文书递给赵仲针,“这是应天府厢军户曹吏交代的一些事实,还有空俸兵名单,我觉得很典型,殿下可以将他们作为揭示问题写入报告中。”

赵仲针大喜,他就是缺乏实际案例,范宁这些资料送来,正是雪中送炭。

他又问道:“那解决问题呢?”

“解决问题有两个方向,第一,对方愿意悔过自新,保证不再犯,并清退已占有的空俸;但如果涉及金额很少,只要保证不犯,也可以直接既往不咎;第二就是今天这个情况,直接利用清退超龄士兵的机会,煽动不明白真相的士兵来闹事,这种情况必须用雷霆手段严厉惩处。”

“雷霆手段?”赵仲针喃喃之语,他明显有点犹豫。

范宁知道大宋的皇帝大多是仁君,骨子里缺乏铁血精神,但很多时候,不拿出霹雳手段,变法根本就推行不下去。

他沉吟一下道:“天子的调兵金牌在殿下手上,对吧!”

赵仲针点点头,取出了临行前皇祖父给他的调兵金牌,皇祖父还告诉他,如果形势危急,这面金牌可以直接交给范宁使用。

范宁看了一眼金牌道:“天子既然把这面金牌给你,就是准许你使用霹雳手段。”

“可是……现在好像还不到使用霹雳手段的时候。”

范宁笑着摇摇头,“还记得之前我怎么告诉你的,变法是你在答题,你所作的一切都是答案,你不仅要向天子展示你智慧的一面,宽仁的一面,还要展示你铁血果断的一面,这是你需要写出的答案之一,之前我还发愁,找不出这样的机会展示你的铁血,现在机会来了,你还犹豫什么?你拿不出铁血魄力,怎么让天子放心的把江山社稷交给你?”

赵仲针明白了,他低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你拿这面金牌命令唐舜出兵,包围厢军大营,要求数百名闹事士兵出来受降,保证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否则杀进去一个不留,然后严加审问,追究幕后者的责任,杀鸡以儆猴!”

赵仲针点点头,“我明白了!”

范宁又笑道:“穿上盔甲来实施这次行动。”

……

赵仲针在范宁的授意并暗中指点下,他使用了调兵金牌,一万禁军迅速被调动,赵仲针身披盔甲,率领一万禁军将厢军军营团团包围,并向大营内参加骚乱的士兵发出最后通牒,要求这些士兵保证清查使者的安全,限他们在半个时辰内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将以造反罪处以极刑,并株连全家。

包围变法组大帐的士兵有四百余人,都是超过四十岁的士兵,他们被人怂恿,认为朝廷给的补偿太低,严重侵害他们的利益,要求立刻停止变法,否则他们将联系其他军营,公开反抗暴政。

四百余人倒不敢真的冲进大帐杀人,他们坐在地上,将大帐内的五名清查人员团团包围,要求安抚使司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回复他们的述求。

这四百多人大多是从军十几年甚至二十年兵的老兵油子,他们坐在地上,有的睡觉,有的在吹牛聊天,还有人对坐喝酒,甚至还有不少人摆摊聚赌,周围围了大群人,在他们身上,根本看不到慷慨悲歌的壮志豪情。

这时,有人跑来大喊道:“不得了,禁军包围军营了,要我们半个时辰内出去投降,否则将以造反罪诛杀全家!”

消息迅速传开,四百多人都惊呆了,很快便互相抱怨,自己并不想参加闹事,都被对方害了。

很快有聪明者撒腿向军营外奔去,先投降总是会有好处的,有人带动投降,其他人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向军营外奔去,尽管士兵中有人在不断大喊:“不要上当,坚持到底,马上就要成功了!”

但没有用,没有哪个士兵愿意被诛杀全家,为争取一些蝇头小利被杀,是在不值得,只片刻,四百多人跑得只剩十几人,最后的人见势不妙,一跺脚向大营方向跑去。

一场闹剧迅速被平定,四百多名老兵油子被剥去军服,一个个光着脚,穿着白色中衣蹲在地上,个个神情惶惶,远远看去,就像士兵们围着一大群白鹅。

赵仲针也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解决了,还动用了一万禁军士兵,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他现在才明白过来,范宁说的造势是什么意思,动用禁军,关键就是造势二字,过不了几天,他赵仲针率领一万禁军镇压闹事老兵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

“范使君,现在我们怎么办?”赵仲针又小声问道。

“等着!”

范宁冷冷道:“等里面的大将出来,全部抓起,然后严加审讯,将幕后策划者和组织者用天子剑斩首示众!”

赵仲针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太年少,这些事情得听范宁的安排。

不多时,厢军都指挥使杨竹青率领十几名大将出来请罪,他们跪在赵仲针面前,为首杨竹青高声道:“卑职治军不严,导致一些不法士兵用变法使者为人质和厢军对抗,多亏殿下及时赶到,平息事端,卑职向殿下请罪!”

他说得多好听,不是他不管,而是对方手中有人质,他们投鼠忌器,不敢管。

赵仲针冷哼一声,“你们知罪就好,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禁军一拥而上,将十几名将领摁倒,捆绑起来,杨竹青忽然看见范宁,他心中顿时明白了,急得大喊:“殿下,不要受别人的怂恿,卑职没有造反之意,殿下,卑职有过无罪,请殿下明鉴!”

范宁走上前,对一群面如土色的将领冷冷道:“各地军营都不听话,正好需要几只鸡来杀鸡儆猴,你们自己送上门,那怪谁?”

范宁这句话击碎了所有人的侥幸心理,将领纷纷大喊起来,“都是杨竹青安排的,他贪污军俸,勒索士兵,我们有证据,愿意揭发!”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东西,何况他们还不是夫妻,只是一群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酒友,生死存亡之时,他们纷纷揭发,将都指挥使杨柳青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