浍为难的回答道:

 “将军,一夜便要搭建起横跨五十余步的木桥,只怕……”

 在一旁听着的陈隗就感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原本这事杨端和更应该问他这个啬夫而不是沈兵。

 对此陈隗心下颇不是滋味:

 沈兵不过是砲师工师而已,置下只百余名工匠,又哪及他这个啬夫统领五百余人?

 自从沈兵制出水车、翻车之后,将军便没把陈隗这个啬夫放眼里了。

 然而他陈隗又怎敢去质问杨端和?

 于是只能在旁候着不敢吭声。

 此时见沈兵和浍对造桥无计可施,眼珠滴溜溜一转就上前插嘴道:

 “将军,属下有一法可在一夜内造出木桥!”

 杨端和扭头一看是陈隗,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心里一直记得这陈隗,只是碍于王翦的面子一时没下手,此时当然也不会给陈隗好脸色。

 于是冷冷的问了声:

 “有何方法说来便是!”

 陈隗解释道:

 “适才左工师说的有理,若按寻常方法搭桥实需两日。”

 “但我等若找些小船来到河中几个桥墩同时搭建,便可省下许多时间。”

 “如此只要人手足够,一夜或可建成!”

 ……

 沈兵不由眉头大皱,反对道:

 “将军、啬夫。”

 “燕军虽是在几里外休整但必会留下探子在对岸监视。”

 “我等若是驾舟在河中打桩……”

 接下来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河对岸到处是敌人,就算他们在逃就算他们在几里外休整,但河水天险不会不知道利用吧?

 秦军要是修桥不会不干扰吧?

 对付秦军工程兵的能力还是有的吧?

 就算为自己小命着想也该反杀过来打上一阵啊!

 所以秦军要是从河这边打桩慢慢搭桥到对岸也就罢了,对岸的燕军也拿你没办法。

 但若是驾舟到河里打桩甚至还想直接到对岸搭建……

 除非是燕军聋了、瞎了才会让你这么玩!

 陈隗“哼”了一声打断了沈兵的话,然后朝杨端和一揖道:

 “将军明鉴!”

 “此处是战场,凶险无处不在。”

 “搭桥本是属下等应尽责职,属下愿亲率所部冒死搭桥。”

 “何况燕军已如惊弓之鸟,哪还敢阻我军搭桥?”

 这话说得那是不卑不亢甚至还颇有几分英雄气概,且立马就将沈兵丢到贪生怕死的角落去了。

 杨端和迟疑了下,就问陈隗:

 “你当真可在天亮前搭起木桥?”

 陈隗无比坚定的回答:

 “当真!”

 沈兵和浍对望一眼,心里是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陈隗说的倒好听,什么叫“以身作则冒死搭桥”?

 到时他可以在河的这边“冒死”,却将砲师工匠派到河对岸去冒死……

 就算没到河对岸,在河中驾舟打桩也不能够啊,燕军随便一批箭雨过来又哪还有命在?

 杨端和当然是不关心这些细节,当下就点头应允道:

 “既是如此,马上着手搭建!”

 陈隗应了声,便得意洋洋的朝沈兵等人扬了扬头,同时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浍见此暗道一声不好,离开时边走边小声对沈兵说道:

 “工师,啬夫向来嫉你之才。”

 “今趟只怕会公报私仇派砲师前往险地……”

 沈兵举手阻止浍继续说下去:

 “我自有主张。”

 浍嘴里虽是应了声,但眼里却满是忧虑。

 结果事情果然就像浍担心的那样,沈兵两人前脚才刚回砲师,陈隗的命令马上就下来了:

 “砲师百人,泅至对岸搭桥!”

 完了陈隗还假惺惺的对沈兵说道:

 “工师,此桥至关重要千万马虎不得。”

 “至于安全……”

 “适才我和将军商量过了,他会派一队兵士泅过河去护砲师周全。”

 “工师便放心去吧!”

 说着陈隗还呵呵干笑了几声。

 剺刚要上前动手却被沈兵给拦下了。

 沈兵向陈隗拱了下手,说道:

 “属下遵命。”

 “不过砲师只怕会迟些过河。”

 “原因是彼岸到处都是燕军,我等无法伐木。”

 “是以……”

 这之后的解释不说陈隗也明白。

 砲师必须伐好木,然后把这些木材全运到对岸这才有办法在对岸搭桥。

 这要求合情合理,陈隗没理由拒绝。

 当然陈隗也不会在乎,他只要沈兵及砲师到对岸搭桥就可以了。

 所以他得意的笑了笑,故作大方的回道:

 “自当如此。”

 “不过将军要求我等天亮前完工。”

 “工师莫要耽误工期坏了大事!”

 沈兵拱手回答:

 “啬夫放心,定不会误了工期。”

 陈隗应了声“如此甚好”便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砲师上下个个义愤填膺。

 苍第一时间便抢了上来说道:

 “师兄,这厮分明是想借此机会置砲师于死地,你为何还应承下来?”

 “我等何不禀明将军让将军来主持公道?”

 沈兵知道苍的意思。

 苍说的虽然是“我等何不禀明将军”,其实却是希望沈兵去告私状。

 以沈兵与杨端和的交情,想要将砲师换一个安全的任务甚至不参与搭桥都不是什么问题。

 但沈兵却不愿意这么做,他更喜欢自己解决而不是依靠他人。

 剺则凑了上来小声说道:

 “工师,反正都是死,不若让我寻个机会把这厮给……”

 说着偷偷做了个宰的手势。

 “若是能护工师及砲师周全,剺便是死也值了。”

 沈兵摇头笑了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么小的一件事整得跟世界末日似的。

 沈兵朝一片慌乱的工匠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静下来:

 “诸位若是信得过沈兵,便听我一言。”

 “诸位只需依沈兵吩咐去做,沈兵可保你等无恙且还能完成任务。”

 “如何?”

 工匠们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这可是过河到对岸搭桥,又怎么可能既完成任务又全身而退?

 若说完成任务后还有几个人能活着他们倒是会信,可是所有人都“无恙”?

 这不是天方夜谈吗?

 但众人迟疑了一会儿,又接二连三的说道:

 “我等自是相信工师。”

 “我等听从工师吩咐。”

 便是那胆小的苍也点头表示愿意服从。

 没办法,谁让沈兵一次又一次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呢?

 惯性使然,现在想不相信沈兵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