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 蓬莱仙宗到处是鸟语花香、姹紫嫣红的绮丽风光。
宗主和长老们开完有关新弟子的早会后,众人散开回到各自的主峰准备迎接新来的外门弟子们。
剑定峰的内门弟子拿着花名册跟在一英姿挺拔的女子身后,他态度敬重,满眼的崇拜钦佩。
“叶师祖, 听闻今年的这批弟子当中有很多特殊的苗子, 除了咱们剑定峰的天生剑骨, 法降峰那边还招到了对有麒麟血脉的双生子呢。”
女子嗯了声,没什么表情地接过他递来的花名册,重点关注了那个会在剑道上有出色表现的天生剑骨。
“等人都到齐了,你先给他们发木剑,让他们尽快熟悉木剑后准备下午的基础测验。我会盯着他们挥剑一千下, 统计能完成测验的弟子。”
她侧过头, 内门弟子看见她立体深邃的五官, 以及和她剑法同样让人过目不忘的坚毅双眸, 再次在心中发出倾慕感叹的声音。
不愧是叶师祖, 即便站在第一剑尊身边也不输半点光芒。年纪轻轻便是金丹期, 还提前悟到了元婴修士才能有的剑意,一招自创的山河万景到现在都没有同境界的修士能破, 只能用超出叶师祖的高境界灵力强行破招。
要不是有叶师祖在, 他们剑定峰怕是会因为一年前在宗门入魔的叛徒而被嘲笑至今。
嗐不提那晦气的叛徒, 今日是新弟子们的入宗第一日,他要面带微笑地和师弟师妹们见面。
“我会完成好叶师祖交代的任务, 请叶师祖放心!”内门弟子笑着回道。
叶瑶点头, 抬手抛给旁边的仙鹤两块灵石, 飞身上前离开了剑定峰。
她的涅槃在荷淬真君的莲花池中保养十日了, 方才荷淬真君传音过来让她赶紧过去把涅槃拿走,听那着急生气的语气怕是涅槃又闯祸了。
仙鹤很快把她带到药丹峰最高的峰顶, 荷淬真君的洞府门口。
她摸了摸仙鹤的脖颈,仙鹤欢快地鸣叫一声后展翅飞走了。
“那妄雪城城主的千金是何种天姿让你远远见上一面就这么念念不忘啊?”
院子里荷淬真君正追着唯一的亲传弟子枢爻打后脑勺。
那枢爻被打得脑子晕乎乎的,连行走方向都变得歪来扭去的。
“师尊别打了别打了!弟子只是见那新弟子一头白发觉得新奇罢了,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啊叶师妹!师尊叶师妹来了,您能别动手了吗?”
荷淬真君闻言收敛动作,皮笑肉不笑地同叶瑶打招呼:“叶瑶来了啊,你那剑差点把我池子里的灵气吸尽了,你看着补偿点。”
她才说完就接到对方丢来的一大袋灵石,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够了够了,剑在屋里,我去给你拿。”
说着笑眯眯地转身走了。
枢爻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对着叶瑶揖手:“多谢叶师妹——”
“你说今年有个白头发的新弟子?”叶瑶打断他,神色紧张,“是男是女,年龄几岁,被分配到哪间屋子?”
枢爻被她的三连问问得糊里糊涂,半晌才明白过来她为何这般。
“她是妄雪城城主的女儿,白发是他们的遗传发色。且为了保证血脉纯净宫里的所有人都是白发,连侍从仆人皆是。你怀疑的那弟子叫千颂,带了个护卫叫千伊,皆是白发。宗门早已确认过,他们俩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不是你要找的人。”
叶瑶眼底的光慢慢灭了,好一会儿才回他:“我知道了,多谢。”
“没事。”
枢爻在等师尊回来期间忍不住劝说。
“就算那位真的有隐情不得已为之,她盗走宗门禁物,偷拿师尊物品,私藏丹药等等的行为已成事实,宗门是不会再接纳她的。叶师妹还是早点忘掉她比较好,否则日后战场上相见会被拿捏利用。”
叶瑶却是无声地摇头,丝毫没有动摇。
枢爻闭嘴不说话了。
荷淬真君拿着剑回来立马察觉到气氛的僵硬,她把涅槃甩给叶瑶,似笑非笑地问道:“你那师尊近日情况如何?”
叶瑶毫无感情波澜地回道:“多谢仙尊记挂,师尊已经半年没再复发了。”
“都结道侣了还喊师尊哪。”荷淬真君轻笑,“你们还没有我和枢爻亲密呢。”
枢爻当即满脸通红:“师尊您说什么呢。”
叶瑶是知道这位仙尊一言不合就要秀恩爱的性子,于是垂眸揖手告辞。
“哎你要对妄雪城那两人感兴趣,我把他们送到你那边去呗。”
荷淬真君喊完,发现女子的身影远去得更快了。
枢爻小声地叫她:“师尊您怎么能开这么恶劣的玩笑话呢!”
荷淬真君满不在乎地收回目光,回头捏他的脸。
“我是不懂她为何那么执着,看着这么冷情的一个人竟然对入魔的师姐执念这么深,要是鹤诀任由她继续钻牛角尖这蓬莱仙宗迟早出大事哦。”
叶瑶独自来到药丹峰给外门弟子安排住所的地方。
“有感觉到景师姐的气息吗?”
涅槃打了个饱嗝,懒洋洋道:“没~有~”
叶瑶没再耽误时间,御剑飞回剑定峰。
-
按照性别,外门弟子的住所分为东之区和西之区。
每间院子住四人,具体和谁分到一起全看运气。
除了走后门进来的景河和叶尘。
在景河的娇蛮要求下,宗门不得不给他们单独安排了一间院子,只给他们俩住不安排其他人进来。
这强大的后台关系很快在药丹峰的新弟子中流传了个遍,大家都对妄雪城的两人十分好奇。
“听说那两人都没参加考核就破格入选了诶!”
“你也不看看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妄雪城历代城主都是丹药大师,根本不需要宗门就能培养出一流的丹药师,故而从来不愿意把孩子送去宗门。这次城主千金肯来听说还是看在宗主当年在公主出生时送了个极品灵火才勉强同意过来待一年,说是来学习其实也就来参观下罢了。”
“妄雪城的人脉遍布修真界,要是能入公主的眼有机会入赘,岂不是极品丹药都能当糖豆吃了?”
“何止是丹药啊,武器符箓都不愁的好吗!”
……
景河简单布置完自己的屋子后去隔壁魔尊那儿串门。
魔尊坐在木椅上,正翻阅着从内门弟子那儿拿到的宗门守则。
他穿着统一的弟子袍,白发被玉冠束起,一副仙风道骨的正派模样。
再加上认真看书的专注眼神,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好学生的乖巧气质。
景河没想到一本宗门守则都能引起他长久的注意力,安静地走进去张望屋里的布置。
除了桌子上多了个青色丹炉,再无其他额外添加的东西。
她自然而然地在他旁边坐下,拉住他宽大的袖子一阵抖落。
袖中掉落出一包瓜子。
景河把瓜子倒在桌上,用嘴熟练地磕。
咔、咔、咔。
在磕到倒数第三颗的时候,魔尊合上了厚厚的一本守则,伸手把剩下的两颗划到自己面前。
他在磕第一颗时就有一只手从底下绕过来抓最后一颗。
魔尊停下动作,凝视那只手把瓜子握在手心,又慢慢缩回去。
“本尊才吃一颗。”
景河消灭掉最后一颗,把丹炉摆到他身前:“妄雪城的护卫可不能不会炼丹,我来教你最简单的血气丹。”
叶尘依依不舍地把嘴里唯一的瓜子仁嚼碎、咽下,然后聚精会神地研究起宗门发的下品丹炉。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全新领域。
景河用灵火把丹炉架起来烧至发红发烫,利落地把血气丹的材料一股脑倒进去,加大火候,等材料融化成一滩后掐手诀对准丹炉加入灵力,喝起。
三颗圆润光滑的丹药出锅,在她手心躺着。
她把手伸到魔尊眼前,神情轻松。
“就是这样,跟做饭一样,很容易吧?”
魔尊拿起一颗在指尖把玩观察,随后抬头看向她。
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缓慢地摇了摇头。
三日后,护卫千伊在上课期间的练习阶段再次炸了长老新给的丹炉,在众人各种表情的围观下被忍无可忍的长老赶到了炼丹室外。
第八百零八次减少灵力做尝试的叶尘面无表情地站在室外走廊,来往弟子看见他都在嘲讽讥笑。
“那爆炸声音我隔老远都能听到,明明是妄雪城出来的,这炼丹能力简直差得没眼看。”
“也不知道千师妹怎么偏偏选择带这种人过来,看着细皮嫩肉的怕是连剑都举不起来吧?”
“没准是以色侍人呢,扮可怜让人同情,真是看不顺眼。”
“妄雪城的护卫能有什么好出身,老鼠生老鼠,除了千师妹心善,谁爱搭理他这种低贱的人。”
“哦呦那小子看过来了,本大爷真是好怕怕呢哈哈哈。”
几个男弟子嬉笑着从叶尘面前走过,还好巧不巧地撞到他的肩膀。
“呦真是不好意思呢小老鼠。”
叶尘敛着眸,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快速在脑中闪过。
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掉了,结果来到修真界没几天就有人让他回忆起来。
那些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的日子。
男弟子们上下打量叶尘一眼,勾肩搭背着走远了,也就没发现几缕黑色的魔气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缠绕在他们弟子袍内的脖子上。
“是上品丹药!千师妹又第一次尝试就炼出了上品丹药!”
里面传出来的动静让叶尘瞬间从过去的记忆里拉扯出来。
他暗自思考了几息,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前面几个男弟子离开的方向。
那几个男弟子正在边角旮旯的地方威胁一个从人界来的弟子。
“要么帮我们写功课,要么我们挖个坑把你埋这里一天一夜,你知道徐长老的脾气,缺席不上课会是什么后果哦?”
那弟子低着头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你是不是男人啊,还哭上了哈哈哈!”
“徐长老会让你去领十鞭子,然后你就只能在**躺两天,错过更多的课。我们不上课也能让爹娘教,你要怎么办才能补上落下的功课呢?”
“我帮你们,写功课。”那弟子赶紧哆哆嗦嗦地说,“我不想落下功课……”
站中间的男弟子打了他一巴掌:“什么叫帮?这就是你的功课!”
“对,对不起……”
被欺负的弟子正拼命道歉时,有人注意到后面的叶尘。
打人巴掌的是两金丹修士的儿子赵广,平日里没少仗着爹娘的面子欺负人,故而见到是护卫也没在怕的。
在他看来,千伊是可以随便替代的蝼蚁,千师妹犯不着为了个小小的护卫大动干戈。
“怎么,小老鼠来这里钻洞了?”
他上来就是出言不逊,旁边的几个小跟班觉得要出事就拉了拉他。
叶尘是来把魔气收回的,要是尸体被查到会给景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打算换个不会被人发觉的杀人办法。
伪造一个自相残杀的现场。
他没搭理几个即将死去的人,而是看向那个被欺负的弱者。
最好的办法是一起解决掉。
可他不是很想随便杀人。
赵广看人不说话以为对方是怕了,更加肆无忌惮地做出鄙视的表情。
他走过来,绕着人转了圈,啧啧开口。
“好臭哦,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
少年眼神微变,看他的眼神带着戾气。
赵广先是被吓得双腿发抖,他也不知怎么会被对方的一个眼神吓成这样。等小跟班来到他身边扶他才觉得有了点安全感,想找回丢掉的面子。
“本大爷发现了,原来臭味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你们说说,老鼠能好闻到哪儿去呢?”
小跟班已经背后发凉了,想让赵广别再说了。
他就没发现千伊此刻的状态不对劲吗?
面色阴沉的少年语调平平地对赵广说。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臭味吗。”
“因为我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为了活命,我吃死肉喝黑血。你知道尸体遍野的地方能养出多胖的老鼠吗?就跟心脏一样大。对了,你知道心脏有多大吗?”
赵广和几个跟班同时恶寒,有胆小的已经开始反胃吐了。
“你妈的吓唬谁呢!”
赵广为给自己壮胆,打算动手击败千伊内心的防御线,让他害怕自己。
他也确实打到了千伊的脸,把人一下子打倒在地上。
“你就是个废物!吓唬谁呢!”
千伊的玉冠破裂,白发散落在地面。
他躺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似乎错了,他不该为了看戏离开主殿。
他的笑声落在赵广等人耳中比鬼哭狼嚎还可怕,他们头皮发麻,恨不得马上开溜。
他们也这么做了。
可他们跑到一半被人拦住了路。
平时冰清玉洁、虽然冷但打招呼会回应的千师妹没有表情地凝视他们。
“请问几位对我的护卫做了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自己摔倒罢了!”
“对对对,好像是被那边那个人推倒的,我们只是路过!”
“千师妹真的不关我们的事!”
他们慌张地辩解,赵广也加入他们表示自己不清楚:“他们闹矛盾了,那人还打了千师妹你的护卫。”
话刚说完,他就被千师妹单手拎领口腾空提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幽默?”
赵广猛地被砸到地上,只觉得浑身的器官都移位了,痛得喊叫起来。
他的跟班们在看见他鼻子眼睛耳朵嘴巴都往外冒血时害怕地坐倒在地。
“我装了三天平易近人,你们知道有多煎熬吗?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欺负我的人,一群臭鱼烂虾竟敢碰他!”
从地上坐起来的少年脸上是灰和手印。
他安静地望着女孩炸开的发尾,收敛了杀意。